楚皇碍于当时为了能有牵制谢澄的机会,生怕谢澄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于是就在圣旨上亲笔写了下来。
所以现在对江采苓来说,只要死磕不认她就是贺翎儿,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采苓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侍郎大人,你可是因为前不久你家夫人在酒楼中辱骂我而故意说这些话来逗本妃开心的?哈哈,侍郎大人,本妃觉得等你哪一天不小心被革职后可以说书去,届时定会让人给你些赏钱!”
侍郎没有想到江采苓会如此淡定,“臣本来也是不信的,然而听到一个周国来的商人描述之后,臣实在觉得和十皇妃太像了。”
江采苓继续笑着,站起身走到侍郎面前,倏地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了侍郎的脸上,侍郎脸上的肥肉连着胡须都一颤一颤的,那一声响亮的“啪”声震惊四座。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了一巴掌,侍郎当即捂着脸怒道,“十皇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以为微臣说了真相,十皇妃恼羞成怒了吗?”
江采苓抬手,又一巴掌打在了侍郎另一边脸上,这次显然更加用力,清脆的巴掌声无疑将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惊梦园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楚皇半眯着眼睛,不发一言;饶是一贯伪装在儒雅壳子下的栾温之也下颚紧绷,露出紧张的神色;楚后凤眸一立,出声质问道,“云阳,你这是做什么?”
江采苓屈膝,做了一个万福金安的动作,然后指着侍郎的鼻子朗朗道,“回皇后娘娘,刚才云阳给侍郎一个台阶,以为他喝醉了将市井玩笑讲出来调节气氛,并没有责怪他诋毁我的闺誉,却不料侍郎清醒得很。
第一巴掌,是云阳为自己打的,我自小就和父亲母亲分离走散,侍郎身为我父谢侯的同僚不但不同情其遭遇,反而对云阳恶言相向,是为不义;
第二巴掌,是云阳为我楚的脸面所打,今天之筵席是为周国使臣顾、黎大人二位接风洗尘设下的,为了此宴陛下、娘娘们花费了很多心血,却都被侍郎大人一己私欲而毁了,在外国使臣面前失我泱泱大楚脸面,是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云阳自然要打,不然只会让他人看到之后以为我楚都是侍郎大人这种不忠不义之人,从而轻蔑楚国!若是云阳此举有错,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之凿凿仿佛正义凛然的大侠,让楚后半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栾温之眸中闪过一道讳莫难测的神色,开始重新打量起来江采苓。而一侧的许久没有开口的杜念玉却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色变得刷白,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太熟悉她了。
这分明就是江采苓,死去的江太后江采苓!
吴梵闻言心中一愣,眼睛看向坐在高台上的雍容女子。
现在还记得,六年前那场变故中,孝和面对断壁残垣的驸马府,腹中尚有六个月的胎儿的她在那场大雨中长跪不起。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公主大人,那个曾经在金銮殿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聪慧女子,那个南安城中千娇百媚女子中最英气的女子,如今面无表情地跪在崔家门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成一潭,素白色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让人无法想象出此人就是孝和。
他撑着油纸伞举到了她的头顶,不忍地开口说道:“孝和,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陛下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不会因为你的长跪不起而改变主意。”
他现在还记得,雨水划过她的脸颊汇集到下巴处,连成柱子的雨滴混合着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什么也没有回答,苍白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道直线,原本的柔和的侧颜在那一天变得格外坚毅。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孝和依旧对那个人坚定不移地深爱着,爱那个男人超过爱惜她自己。要知道,他才是她的竹马玩伴,在孩童时玩游戏的时候她明明说过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梵愤怒地开口,“在国家大事面前,儿女情长有那么重要吗?”
孝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英气的眉眼充满了讥讽,“对于你这种奸臣小人也知道何为国家大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的心中她竟然是等同奸臣小人的存在。
再后来,按照楚皇的密旨,是要永绝后患的。孝和腹中的胎儿绝对不能留下,楚皇当时对他十分信任,让他亲自去办。
那日,正好是传来崔恒在流放极地过程中死亡的消息,一进门就能看到高悬的挽联,白纸黑字飘在空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长公主府中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就连她自己也是身着黑色长裙,头戴一朵白色珠花。
“你可是为通敌罪犯私设灵堂是砍脑袋的大罪?”
孝和又恢复了以往的矜贵,仿佛那个雨夜中狼狈不堪的女子是旁人一样,英气的眉眼透着淡漠,“他派你来的?要了我腹中孩儿的性命?”
他苦苦劝导,“孝和,你若是想活命,就喝下了这碗药。”
孝和挑眉,挥手打翻了汤药,冷冷开口,“狗奴才,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本公主腹中胎儿是一个女孩,没有人会教她识文断字,也不没有人会教她舞刀弄枪。这样的女子,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但是若他执意如此,本公主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楚皇对孝和本来就有着忌惮,于是等到了四个月之后,见到孝和所生是一个女婴儿,便没有下死手,留下了崔念这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