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就算是洛阳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子雅士一副十四个字的作品也没有这么贵。
江采苓看到钱兰迟疑,“这幅画笔锋虽然出彩,但是整体布局还是稍微逊色。”
钱兰以为这是江采苓的障眼法,她熟悉各种胭脂水粉,并不懂字画,既然江采苓一开始是想买下这副字的话,这定是好的,于是启唇说道,“我买下了。”
“我出四百两!”人群中又有人喊出了声音,是一个中年男子。
四百两买一个默默无闻之人写的字,这想一想都觉得滑稽,而这个男子却幽幽开口,“你看这笔锋神韵,像谁?”
“翩若游龙,笔法苍劲……像极了青玉居士!”
“正解,你看这运笔收笔像是得到了青玉居士的真传一样,但是整体看来和青玉居士的风格有大相径庭,行书遒劲自然,铁画银钩,恰似鸾回凤舞,可见不是刻意模仿,后生可畏啊!”
这句话说得让江采苓心中一惊,这幅字正是她写的,没有想到这个中年男子竟然眼睛这么毒辣,竟然能看出得到了宋夫子的真传。
听到有人这么称赞这幅画,钱兰更觉得是一个好的,“我出五百两!”
郝峥笑着看着江采苓一眼,然后转过身,“五百两,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
“五百五十两!”
“六百两!”
喊道六百两的时候,已经有人迟疑,方才的中年男子又喊道,“七百两!”
人群都沸腾起来,七百两买十四个字,纷纷想见一见这个令羽是何许人也。
钱兰虽然位列在洛阳十二贵女中,但是她也知道有许多人都会嘲笑她的才华浅薄,若是今天能买到这副字,这位令羽先生会对她感激不尽之外,旁人也会夸赞她慧眼识英雄。
于是,钱兰气沉丹田,笑吟吟开口,“七百五十两!”
没有人在继续喊价,郝峥等了片刻之后,亲自摘下了字,递到了钱兰的手上,“小姐,这是你的了。”
付过一千两之后,钱兰包括其他人都好奇这个令羽是何许人。
郝峥望了江采苓一眼,见江采苓点点头,才笑着说道,“令羽,是为翎字,这副字的作者正是贺仲先生家的贺翎儿姑娘。”
“什么!”钱兰脸上的喜悦还没有褪下,指着江采苓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是她?”
三年学习,江采苓的丹青和书法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尤其是丹青,妙笔如生,栩栩动人。只是这是暗中学习的,旁人也不会知道宋青玉是江采苓的师父。
宋青玉临走时,送来江采苓一支木雕和画卷,画卷卷着还没展开不见其中,木雕是和江采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样子,将少女的迷茫和无措刻画得淋漓尽致,世人皆知宋青玉擅长书画,却不知这雕刻木雕也是能手。
江采苓依依不舍,知道他不喜欢金银俗物,特意从御膳房要了几坛子酒,是他最喜的桂花酿,派人拉着满一车,一经过那车的身边,都能嗅到清淡的桂花香味和浓烈的酒味融为一体,“宋夫子,他日若是酒不够了,尽管同学生说。”
“你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若是有麻烦,可别来找我。”宋青玉一双眼睛黏在酒坛子上移不开眼,也不看江采苓半眼,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出宫门后,朱红色的宫门沉重地关上,一身玄色青布衫很快就消失眼前,侍卫重新落锁,江采苓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宋青玉的声音透过窄门缝传来,“反正你脸皮比这城墙薄不了多少,找我也无妨。”
宫门内的女子扬起笑意,心中轻轻说道,不会的,离开这宫门,就不必在趟这摊浑水。
然而七年之后,江采苓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他了。
宋青玉住在明镜山的山腰处,江采苓没有乔装打扮,让白荷束了双环髻,穿了一件素净衣裳,抱着郝峥送来的桂花酒,就动身去了明镜山。
江采清晨去的,看到一个小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日头高悬,照着落英缤纷的大地。
沿着落叶堆满幽径,在尽头看到了一个木头和茅草堆砌而成的小房子。篱笆围成了一个院子,上面冒着些许的绿意,在房子旁边有三两只鸡趾高气扬的漫步落叶中,一个木桩上面栓了一个驴子正在嚼着草,一只黄狗看到有生人走进“汪汪”地叫了起来。
听到犬吠,宋青玉撩开头发,透过窗棂看到门口站着梳着双环髻的素衣少女,手中的酒杯一顿,脑海中不禁闪过了一个人,那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管教得最严厉的学生。
只是,那个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人世间的一缕芳魂。
“你走罢,老头子我不见客人。”
“宋夫子不过七年,怎么就成了老头子,你的桂花酿可还够?”
“你……”
“如今我可是厚着脸皮来找您了,您可别因为我是您带过最差的学生而不想见我。”
宋青玉赤脚走到门口打开了木扉,头发连着胡子,脸上带着醉后的微醺,朗声一笑,“七年,你倒是丑了许多。”
宋青玉是一个看透生死名利之人,也没有过问江采苓死而复生的事情,二人各捧着桂花酒,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师生二人对着前朝的名家之书画评头论足时的快意恣意。
欲买桂花同载酒,仍似,少年游。
思绪回到淘珍居现场,宋青玉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像是不认识一样扭过了头,然后抽出了一卷话轴交给了郝峥,“听闻你们设了一件雅室,专门放着一些字画。”
郝峥不可置信地接过画卷,道谢之后,宋青玉就骑着驴子离开了。
宋青玉七年来唯一的作品面世,众人无不激动万分,有人一想到自己的作品可以和青玉居士的画作放在一起,连忙回家去拿自己的得意之作;有人则是想到这家铺子能请来宋青玉这样的人物定是厉害的角色,准备趁着开业酬宾多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