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久病卧床之人容易便秘,李篾匠这些日子躺着不动,身上自然不大舒坦。
偏这一屋子的人不是他闺女儿子,就是外人,他跟谁都不好意思说,只得自己苦苦忍着,指望下一次如厕的时候能拉出来,却一次都没有如愿。
便秘的人肚腹鼓胀,十分痛苦,别说是吃饭,就是喝口水都难过得很,难怪李篾匠这两日没胃口。
这等事情,要不是汪小福细心发现,百合当真不晓得哪一日才能晓得,一两天还好,若是时间一长,岂不是要憋出病来?
百合不动声色,当天就煮白菜汤喝,汤里滴几滴芝麻油,又香又润,最能润肠。
过后再问汪小福,汪小福还是摇头:“有些用,我看大叔像是有便意,可还是不够,越发难受哩。”
这事情着实尴尬,这年头又没有甘油调的开塞露,百合思索半日,忽地想起一个偏方来。
先使腊梅去几家相熟的人家问有没有苴麻,她家里没得这个,苴麻这东西又叫麻子,油性大,炒着吃也香,乡下人有时候把苴麻跟麦子一起炒熟当零嘴吃,嚼得满嘴生香。
不一时,腊梅捧着半升苴麻回来,道:“如今这东西也不多见,倒是二妹姐给我寻了半升。”
“如何用的了这许多?”百合先抓出两捧来簸扬干净,细细吹去浮灰,从厨房里搬出石臼,一点一点地放苴麻进去,砸得稀烂。
苴麻一砸就出油,整团麻籽黏糊糊、湿哒哒,找一块纱布加水过滤一下,用筷子轻轻挤出汁,直到最后纱布里头只剩下不能吃的皮,倒进菜地里当肥料。
滤出来的水不多不少装一罐子,把罐子坐在小火上煮,水一开,就散发出异香异气。
苴麻水颜色发灰,在开水里逐渐凝结成豆腐一般的小块,嫩乎乎,颤巍巍。
百合等到大部分苴麻水都凝结起来,就把罐子从火上端下来,用余温收收汁,闻一闻喷香。撒几粒盐进去,不用多,就是一罐苴麻豆腐羹。
虽不是吃饭的时间,百合把东西端去给李篾匠吃,李篾匠闻见味道笑着说:“哪里来的麻子?我又不是小娃娃,不吃这零嘴儿。”
百合说:“你老快些趁热吃罢,这几日够难受的了罢?”
李篾匠老脸一红,再不敢多说话,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是让汪小福一口一口喂着吃完苴麻羹,还问:“这东西能起效不?”
百合笑道:“要是这东西还不能起效,我真个不晓得咋办哩。”
苴麻最能润燥通便,一碗下去,没过一个时辰汪小福便喜洋洋地来同百合说:“好了!”
百合舒口气,当晚又做一顿苴麻豆腐羹给她爹吃,过后更加注意饭菜的搭配,一定要她爹多吃些菜蔬,吃完饭要揉肚子。李篾匠小毛病差点酿成大毛病,再不敢说二话,只得老老实实听闺女的。
朱氏用自己的小气和狡猾,硬在待客时昧下一碗肉来偷偷塞给青松,弄得青松姐弟几个都哭笑不得。
一片好意儿子不领情,朱氏嚷嚷说儿女都是白眼狼,腊梅头一个忍不住就要和她吵嘴,百合连忙拉住腊梅往外走,同时给青松使个眼色。
李篾匠听见动静,在东厢里问:“咋啦?”
百合扯着腊梅到东厢,对李篾匠道:“没啥,腊梅跟青松小孩子拌嘴。爹,才吃的粥还行不?明儿个想吃啥?”
李篾匠乐呵呵:“我半辈子都没过过这样好日子哩,吃啥都行!”
百合于是笑眯眯地说起明日想做啥饭,腊梅也慢慢回转颜色,露出轻松的笑容。
厨房里,朱氏悄声对青松道:“大妞心眼子可多哩,你要当心,别给她算计了去。不过也要跟她亲香些,好叫她多给你留些好东西。”
青松看着稀里糊涂的朱氏,暗暗叹气:这是他亲娘,平日里最疼他,姐姐们可以怪她偏心,唯独他不能。
照朱氏这样行事下去,再好的日子也要给她过得风波不断,青松不能不管她,就得从现在开始教,让她知道些轻重缓急。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儿子教亲娘是少见的事情,更要背着人,给娘留面子。
青松头疼得要死,半晌才说:“娘,你是想叫我过上好日子哩,还是想叫我受苦?”
“这是啥话?我是你亲娘,不盼着你过好日子,还能盼你受罪?”朱氏对青松的疼爱是最不容置疑的东西,青松不过这么一问,好引出后头的话。
青松道:“我晓得你疼我,我也要孝敬你老,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
朱氏想了想说:“我将来养老抱孙子都要靠你,不信你,又信哪个?”难道还信大妞三妞那两个白眼狼不成?
二妞也是个靠不住的,亲爹伤成那样都不晓得在跟前伺候,果真生一堆闺女都不如生一个儿子
“你既信我,就听我说,从今往后,不论是待大姐、二姐、三姐,还是待别个,都大方些罢。”
“我哪里不大方哩?”朱氏可一点没觉得自己小气。
青松不好明晃晃伤她的脸,委婉地说:“人家说好男不吃分家饭,我是个男人家,虽然没个兄弟跟我争家产,我要是只晓得靠着爹娘吃喝,那还是人不是?”
朱氏十分骄傲:“我儿果然有志气!”
“我有志气,娘就少叫我沾别人便宜。莫说这是大姐夫的家当,就是全是大姐挣来的,也轮不到我手上。我在城里好好做活,过不了几年就能攒下钱娶媳妇,到时候一道孝敬你。”
朱氏不大服气,看儿子脸绷得活像菜板,又不忍心反驳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说:“成吧,不谋图你大姐的家业就是。”青松面色这才松动一点,又说:“就譬如这些个肉罢,我就在席上,也没人同我争抢,娘把好肉端上去,我能吃到,大伙儿也高兴,还能高看咱们一眼。这回爹伤成这样,你道这些个人为啥都啃帮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