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枭按下电梯,很快就到了大厅。
宋青玄坐在接待处的沙发上,他很瘦,整个人都陷入了沙发里面,坐在宽大沙发上显得骨瘦如柴。
“宋伯伯,抱歉我来晚了。”
宋青玄看到他,挤了挤眼睛,“是我没提前打招呼,不晚不晚。”
“宋伯伯亲自来,有什么事吗?”龙枭没坐下,因为普通的事他不会亲自跑一趟,若是特殊的事,在这里说显然不合适。
“有点事,你方便吗?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宋青玄要起来,龙枭双手扶住他,将人搀扶起来,手在握着他手臂的时候,几乎可以隔着棉衣感觉到他的骨骼。
“方便,我开车,宋伯伯想去什么地方。”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抵达一家茶楼。
优雅安静的茶楼客人很少,包厢更注重客人隐私,里面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外面不会知道。
龙枭给宋青玄泡了一杯毛尖,透明的茶器里面,茶叶分上下两层,饱满的芽尖悬浮,上下两段遥遥相对。
宋青玄抿一口茶,“龙枭,你不是一直好奇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吗?”
龙枭剑眉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怎么?”
宋青玄倒茶,清澈的茶水,清凌凌的水声,把周围显得更安静,“我今天告诉你其中一个。”
他把茶杯给龙枭,让他尝尝。
“谁?”
宋青玄叹息一声,“其实,我不该跟你说的,但事到如今,我还是说了吧,都是命不久矣的人了。”
“嗯?”
龙枭品一口茶,看向他。
宋青玄晃晃茶杯,“乔治,是我们五个里面最先结婚生子的,他年龄比我们都大一点。”
龙枭:“……”
“当时,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最好,其次就是乔治,但乔治话不多,也不喜欢应酬,所以给人的感觉和谁都不亲热。”
宋青玄好像在自言自语,就着茶,品故事,每一口都是岁月的甘醇或苦涩。
“乔治是个书袋,脑子笨,人也傻。”
龙枭:“……”
宋青玄当茶当成了酒,他一口喝完一杯,“我能抽烟不?”
龙枭主动帮他点燃了烟,看着烟雾焚烧。
宋青玄歪靠在椅子上,“你父亲曾经帮助过他,在乔治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一笔安身立命的钱,你父亲啊,现在想想真是傻,自己又不是财主,还到处散财。”
龙枭:“……”
“三十年前,乔治在你父亲出事前联系过我一次,后来就……”你懂。
龙枭点头。
“虽然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但目前看来,他很可能参与了你父亲的血案,当然,也或许他真的怕成为第二个慕绍恩,所以跑了。”
龙枭安静的吸他的二手烟,“宋伯伯说的这个乔治,是谁?”
宋青玄弹了弹烟灰,烟灰还没弹就散了,散了他满身,“当年那个小东西,后来长大了,成了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呵呵,做的还挺不错,口碑好,长相好,医术好,心眼儿也好。”
龙枭的眉峰拧了拧,“宋伯伯说的……”
“唐靳言,是乔治的儿子,乔治,就是刚刚发生车祸,生死未卜的唐宗瑞。”
犹记得三十年前……
有一天夜里,宋青玄睡的正熟,听到敲门声爬起来,门外站着乔治。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青玄,我们是不是兄弟?”
宋青玄睡的半梦半醒,以为他疯了,“说什么胡话,发烧了?我给你打一针!”
乔治摇头,“青玄,我们认识一场,兄弟一场,说实话都是缘分。”
宋青玄听的愣了,“你小子梦游呢?”
“呵呵,也是,看我说的什么胡话,好了,我不打扰你睡觉了,我回去。”
宋青玄压根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是那之后不久,慕家便出事了。
慕家出事以后,当年的兄弟便四分五裂没有了音讯,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过了几年,宋青玄接到了一通电话。
“青玄,是我。”
宋青玄差点操家伙隔着电话砍人,在电话里骂了一通,并问他慕家的血案跟他有没有关系。
他认识乔治不是一天了,他虽然是个商人,但学术方便很有一套,是个传统的人,而且为人很坦诚。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怕遭遇同样的命运,所以不敢再出现了,你也当心一点。”
他这样的解释,当时来说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信了,还特意叮嘱他,以后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老婆孩子。
当年的乔治有个不满两周岁的儿子,长的很可爱。
乔治全都应下,“我们很好,儿子已经上小学了,我们都很好。”
“你还回来吗?就这么消失了?”
“不回了,绍恩的事,让我心死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再涉足商业,平淡点也好。”
他至今都记得他电话里的声音多么无奈,多么心酸。
“青玄,你就当我死了吧,不要找我,也别联系我……除非,除非万不得已。算我拜托你了!”
因为那句拜托,这个号码宋青玄二十多年来一次没有打过,倒背如流的号码,最后成了一个遥远的寄托。
即便也想过他肯定换了号码,但有了一分希冀,便觉得当年的情分还在,还有余温。
只是,走到这一步,宋青玄想……是不是可以试试了?
这一试,结果却让宋青玄坠入了深渊。
唐靳言以为宋青玄挂了电话,看看屏幕还在通话中,耐心道,“宋教授?”
宋青玄擦了擦眼角,“在,在听呢,你说。”
“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好的,不过……你父亲他……他还好吗?”宋青玄的声音完全不由自己,抖得压都压不住。
“还在昏迷中,需要观察。”
唐靳言……
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娃娃,过了这么多年,长相全都变了,而且这孩子长相和乔治差别太大,完全看不出来。
宋青玄怎么敢往那方便想?
“这样……你也照顾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讷讷的,宋青玄又说了一遍。
直到电话挂断,宋青玄还是呆若木鸡的坐在楼梯口,双目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