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珍太妃,你一生最爱谋划,如今亲手将自己女儿送上这条路,不知你满意了没有?”
纾云的神色冰冷,语气亦不含有分毫情感可言,言毕便重重地将其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追逐着远处贤玥与泠霜的步伐。
待纾云赶至偏殿时,只见泠霜跪坐在内廊之中,踮在青砖上的赤白的小足就仿佛一朵盛放的小莲,极其苍白,亦又极其美艳。而她此刻紧拥在怀的,便是她那身体早已失去温度的心上人。
周围的原本抬着担架的内侍见此情境都已惊骇地躲到一旁,唯独贤玥手捧白貂披风,不带犹疑地缓缓上前。
今夕是何夕。
天涯咫尺,有情人竟已生死永别。
萧瑟风雨中,泠霜晶莹而温热的泪珠滴在了贺峻年轻且俊秀的面容上,贤玥映着廊下昏黄的光影,这才打量清晰了泠霜怀中男子的面容。
贤玥一时不由得倒退半步,刹那间胸口猛然一紧。
怪不得她总觉着名字听得如此耳熟!
她记得这张脸,他便是昔日舞旋宫外遇刺时紧紧将她与寂泽修护于身前的那位年轻侍卫!
“贺峻,泠儿终于找到你了……”
泠霜温柔的指腹隽永地轻抚着爱人的面容,她复而凄美地俯下身,将自己秀美的樱唇轻吻在了贺峻光洁而饱满的额上。
“寂泠霜,你天大的胆子,”霍珍儿匆匆而来,眼见这刺目的一幕,自是大发雷霆,言行举止完全失去了往日在众人面前的端庄温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贤玥视霍珍儿言行于无物,她徐徐上前,小心翼翼地替泠霜围上披风,亦将貂皮长摆盖上了她犹紧拥在怀的贺峻。贤玥心内终是隐隐担忧的,眼下泠霜刚刚小产完,却穿得被淋湿的衣衫跪坐在极寒的青砖上。如今她怒极攻心,想必日后这落下的病根便是华佗再世也难能祛除了……
泠霜一时并未理会贤玥,只是用自己雪白的绫罗袖角轻柔地替贺峻抹去了唇角至下颚的血迹,泪珠犹是止不住地噗噗下落,“孤是正二品和硕公主,不用你这个从二品太妃来评头论足。”
“孽障,本宫可是你的生身母亲!”
“母亲?哈哈,我多久未听到这么可笑的词语了,”泠霜忽而抬首,冷冷地望着气急败坏的霍珍儿,“皇姐长我九岁,你却自小令我以处处超越她为目标,可事到如今我都未曾想明白,就算我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样样比过了她又能如何,她是护国长公主啊,她是庄孝仁皇后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啊。我们身份普通又如何,平安喜乐地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和高高在上的皇姐相比呢?”
“泠霜,难道母妃这些年来运筹帷幄的一切不是为了你好吗?”霍珍儿神色愠怒而又窘迫,昔日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闲适再无影踪,“如今盛京城内家喻户晓你舒颐和硕公主天资绝色,才赋无双,这世上有多少门阀公子仍你择选,你为什么就看上这个出身平平的小侍卫?你是故意要在天下人面前丢光你母妃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