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再次打开,头脸身上全是灰尘的空海一边咳嗽一边逃离出来。
“怎么了?”
空海抿着嘴巴,眼睛里抑制不住地闪出泪光,双手在不停颤抖。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棺盖完全推开。
咣!
沉重的棺盖翻过来掉在地上,土灰掀起,过了好久才慢慢消散。
棺盖里侧的那一面,上面有着一道道褐色的印迹。
“那是什么?”
空海沉默了很久,才沉声说道:“血,贵妃的手指抓出的血痕。”
“你是说……她没死?”白居易也反应了过来,“她试图从里头打开棺盖,可是怎么用力也打不开,直至十个手指全部磨得血肉模糊?”
“对,妖猫说过,活埋。”
活埋。
这两字像是砸在了白居易的心上,把他从地面砸入冰湖,全身只感觉冰冷刺骨。
一个人在石棺中醒来,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丁点声音,求生的欲望让她拼命地扣着棺盖,试图挪动哪怕一点点。
可这石棺,太重了……
“你猜对了,空海,娘娘知道这是一个死亡骗局,她心甘情愿地配合玄宗一起完成这一出戏……”
一只黑猫从甬道中走了进来,一跃跳上石棺。
“你是黄鹤的徒弟白龙?”白居易试探着猜测道。
根据阿部仲麻吕的日记,当时身负幻术,又对杨贵妃情根深种的就只有那个叫做白龙的少年。
黑猫没有理他,一边在狭窄的棺壁上方踱步,一边冲着空海继续说道:“可是娘娘却不知道自己会醒来,也不知道醒来后要等多久才会死去。”
空海本来有些发红的双眼现在直直盯着黑猫,一言不发。
“贵妃呢?她还活着吗?”白居易问道。
黑猫瞥了一眼空海,沉声说道:“白龙爱着娘娘,事后和丹龙一起回到这个墓地,打开石棺后发现双手满是鲜血的贵妃,虽然容颜依旧,但是没有了气息。白龙将娘娘带走,用一处冰床让她永远不腐,自己则化身妖猫为娘娘的冤屈复仇。对吧,空海?”
一直风轻云淡喜欢微笑的空海皱起眉头,轻声问道:“白龙为何会变成了猫身?”
“也许是因为丹龙告诉他,玄宗早已知道所谓的尸解大法不过是门闭气功夫,一两日自然就会醒来……丹龙看不过这些人的骗局,偷偷在娘娘最后的酒里下了蛊毒,好让她静静死去。只是没曾想蛊毒还未发作,娘娘就已经醒来,最后活活闷死……”
空海偏过头,接着黑猫的话往下说道:“白龙听后气极,与丹龙决裂,为了不让蛊毒损害贵妃的身体,自己用嘴吸出了所有蛊虫,因此毒发,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移魂黑猫……从此,便成为了妖猫。”
白居易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凭空说出了一个诡异的故事,目瞪口呆。
一个声音从入口处响起。
“真是惨啊!”
白居易和空海和尚终究还是出发了,去寻找阿部日记中提到的那一片有水的树林,以及树林深处的古墓葬。
杨贵妃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三十年前的公案现在只剩这最后一块拼图。
他们并没有通知齐子桓。
空海说,他们不是去抓猫,只是去寻找真相而已。
齐子桓虽然在白居易居所附近藏了个纸人作监视用,但直到他俩出了城门,犹豫了一会的齐子桓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刚才又去青龙寺捐了一大笔功德,与僧人饮茶聊天半日。现在正坐在西市桥头,口中衔着一根细细的柳条,一边自娱自乐哼着小曲儿,一边等人。
过了没多久,卖艺人扛着折叠的竹架慢慢走来。
他瞅了一眼齐子桓,也不招呼,反而叹了口气。
齐子桓眼睛眯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好像每次都给了你赏钱。”
“对,每次都还不少。”
“那你为何好像很不愿意看到我的样子。”
“因为总能看破我的幻术。”
“唔,有点道理。”
也是,对着一个根本不会被你蒙蔽的观众变魔术,就和与一个知道你底牌的对手玩牌一样。
最没有意思了。
“而且你很啰嗦。”卖艺人将桥头空地上的几颗石子踢开,将竹架顿在地上。
齐子桓想给个笑哭的表情。
“喂,看了你这么多回戏法,你叫什么名字啊?”
“严融。”
很普通的名字。
“哦,那你认识黄鹤么?”
“黄鹤是谁?”
“江南皮革厂老板。”
“不认识。”
“哦。”齐子桓撑着下巴,嘴里柳条一翘一翘的。
严融根本懒得看他,低着头解开绳索,将竹架逐一展开。
“别折腾了,今天的酒钱我包了,你给我变个别的戏法呗。”
严融停下手,疑惑问道:“你想看什么?死人变活什么的,我可变不了啊。”
“变只猫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