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来镇上说大煤矿之事,也没有机会了。
“先不急,诸位一路劳顿,何不先用些茶水、点心之类?再赶路不迟”。
副都御史吩咐所有人:“大家先到客栈歇息,之后继续南下”。
就在这一刹那,不知为何,或许是本能,或是潜意识使然,知府康祺突觉头皮一阵发麻,从头顶到脚底,隐隐透出一股微微寒意来。
钦差本是路过榆林府,却偏偏直奔知府衙门,来知府衙门又偏偏要南下,南下又偏偏路过三边镇。
路过三边镇,又偏偏不走了。
看似一个个的偶然,连到一起,就是必然了。
此刻,他才似乎明白:看来,这两位钦差,正是冲着大煤矿而来。
至于所谓的百姓伸冤税赋之事,或许有之,但绝非重点所在。
钦差,能回到京城才是钦差,若回不了京城,无论他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已不重要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康祺的心头:此处大部分衙役为榆林府治下,但钦差的随从官吏、护卫也不在少数,若是硬碰硬的话……
“不行,不行,对抗钦差,视同谋反,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康祺心中暗暗叫苦:“眼下人多眼杂,莫说对付不了钦差随从,就是知府衙门的属官,各个知县、县丞等,谁敢冒这个险?”。
钦差领着皇命,有临机专断之权,甚至先斩后奏……
想到这里,这位康知府不由一阵颤抖,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老子都他码做到知府,现在都他码什么时候,竟会有如此想法?
…………
“站住,什么人?钦差大人在三边镇,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镇子西边一条山道上,罗英与程默被衙役守卫拦住。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朝廷翰林院侍读仲大人,他奉朝廷旨意来西北各地了解民意,你们县衙就没有接到告知吗?还要看令牌吗?”。
罗英说道:“方才我们沿路见到有人南逃,仲大人见钦差大人,有要事相商,误了事,你们担得起吗?”。
“小的知罪,仲大人,快这边请”。
两个小小的县衙守卫,是断断不敢阻拦京城来的这位‘仲翰林’的。
“前方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钦差随从见带队的差役突然驻足,立刻策马上前问询。
三边镇所属县衙的一名差役前来拜道:“启禀各位大人,前方有刁民闹事,县衙已派人在三边镇查看,为安全起见,请各位大人绕道而行”。
“绕道而行?南北主道,仅此一条,何来绕道一说?”。
钦差随从斥道:“那羊肠小道,岂是钦差仪仗可走的?成何体统?等着,我去请示二位钦差大人”。
这时,另外一名衙役趁机绕到一侧,向神府知县与榆林知府说明实情。
“启禀二位大人,不知为何,今日凌晨,大煤矿的所有苦力暴动,控制了所有看场的守卫,后来,他们冲出大院,烧院外的栅栏,各自逃散了”。
那差役低声说道:“由于群山阻隔,又无人通报,县衙也是刚刚知道的,好在周围再无草木,火势已被压下去”。
“马三呢?大彪他们呢?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就让苦力给拿下了?”。
神府知县已抖成一团,似乎感觉头上那顶乌纱已不属于自己了:“大煤矿从未出过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那衙役踮起脚尖,附耳道:“据报信人说,马三爷昨晚去了三边镇,根本就不在矿上,还带走身手最好的护卫。此外,大彪和二头刘大顺也没了踪影”。
“还他码什么马三爷?一群废物,平日里狗仗人势,这次怎么没能耐了?”。
知府康祺也只得压低声音:“既然人都跑了,也不在这一时,命人守好东去通道,应付过去三边镇的事儿再说”。
末了,他再次吩咐道:“待会儿,钦差大人从三边镇过,你们务必一如往常,待钦差仪仗过去后,你们立刻去处理”。
“遵命,小的立刻去禀告各位大人”,那衙役私下望望四周,立刻混入人群,仿若无事。
康祺急忙带着属下向二位钦差走去。
另一侧,王侍郎与张御史,正训斥着前来报信的衙役。
“区区几个刁民闹事,就要钦差绕道?我大明几时闹过这样的笑话?”。
在刑部当差多年,这位侍郎大人脾气确实不太好:“所有人都听着,谁要是敢再说半句,本官与张大人,就要请出钦差印信了,休怪王法无情”。
“还愣着干什么?前面开路,直奔三边镇”。
钦差随从大喊一声,大队人马立刻开动,继续南下。
正欲上前劝说几句的康祺,见到这幅架势,也只得乖乖退了下去。
这队人马中,除了两位钦差,还有刑部、都察院、陕西布政司、按察司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