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人,西北一带,榆林卫、神木县”。
老头双目正视,而后突然上前,用他那长长的细指,紧紧抓住仲逸的衣袖道:“若有机会,你去那里看看,一个惊天大案------事关矿产……”。
榆林卫?
仲逸心中大惊:这不是外叔公文泰,离京时曾说过的吗?
严士蕃仗着做工部侍郎的便利,又有个做内阁首辅的老爹,手伸的够长,连西北重镇都不放过。
“仲大人,此事,不仅是老朽一人所托,更是千万百姓所望啊”。
……
“袁大哥,我这牢坐的,除不能出入外,其他的,与外边没有什么两样”。
来到门口,仲逸特意对袁大头说道:“多谢关照,大恩不言谢,兄弟日后再报”。
袁大头双眼湿润,一脸感慨道:“兄弟,只要你有这句话,哥哥就知足了”。
仲逸暗暗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当差多年,他还是个有心之人。
“晚上,鸿运大酒楼,不要迟到啊”。
仲逸径直向前走去,单手一挥,算是道别。
袁大头急忙上前应道:“一定,一定,你可千万不要回头啊”。
……
“仲老弟,咱们别的先不说,晚上,还有李兄,好好喝一杯”。
刑部大门口,樊文予早就候在那里。
此外,翰林院的费思应、程默等也来了。
“好好好,诸位大人,仲某此次落难,承蒙各位照顾,晚上略备薄酒,在场的各位一个都不能少”。
仲逸向樊文予递个眼色,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寒暄几句,而后便告辞。
按规定,仲逸明日再去翰林院上任,原本打算剩下这半日的时间,是用来准备上任的。
不过,现在看来,时间恐怕都要耗在酒席上了。
耽误不的,还是先回府,找师姐吧。
……………………
“仲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樊大人派人来当铺说你出狱,我们就赶过来了”。
仲府门口,罗英、老姜头、小地瓜,若一当铺的,一个都不少。
“仲姝姐不在家,前些日子,她来当铺找我,说是……”。
罗英将仲姝那日找他,盯喜来客栈之事,一一告知仲逸。
仲逸虽不知师姐所为何事,但他已猜出个大概:师姐在阿嫂林姚姚那里。
或许,师父已到京城了。
“少东家,我们在城中定了一桌酒席,都是少东家平日里最爱吃的”。
“少东家,看你气色一如往常,真是可喜可贺啊”。
“听说少东家如今都是翰林院六品侍读,这才更值得庆贺”。
众人说笑一番,一向死守规矩的老姜头,每天准时开关门,今日也算是破例了。
也好,都是自己人,没有朝廷官场那些门门道道,和他们在一起,才能真正吃顿踏实的饭菜。
…………………
“弟子拜见师父,见过卫叔叔,师兄、师姐”。
从酒楼出来后,仲逸告别老姜头、罗英等,匆匆来到林府。
“喜从天降,喜从天降,逸儿出狱,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林姚姚急忙为仲找来新衣物:“快去洗漱一番,换上新衣新帽,我这就去厨房备些酒菜来”。
“阿嫂莫急”,仲逸连连摆手求饶:‘刚从酒楼出来,还是先喝杯热茶吧’。
“好好好,歇歇也好,也好”。
林姚姚笑道:“好茶,最好的茶,阿嫂这便备去”。
“逸儿,过来,让为师看看……”。
凌云子挥挥手,宗武与仲姝也跟了上去。
这个场面,犹如多年前的-------凌云山。
隆冬之季,北风呼啸,一年当中最寒冷时节到来,就连一向繁华的京城大街之上,行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这日傍晚,京城终于迎来一场大雪。
雪势之大,持续之久,整整下了一个晚上,大街之上、庭院屋顶,皆是一片雪白之色。
次日清晨,大雪骤停,朝阳东升,阳光再现,皑皑白雪之上,闪出道道亮光,别有一番景致。
许久之后,屋檐树枝上,嘀嘀雪水融化,水滴连成一道流线,墙角石板间,尽是阵阵‘噼里啪啦’声。
北方少雨,尤其冬日多风干燥,呼吸都觉得干涩,这场大雪可谓‘及时雨’:既湿润空气,又滋润田地。
本年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但依旧不失为一场好雪。
大快人心。
对各家孩童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一大早跑到雪地里打场雪仗或者堆个雪人之类的,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街之上,行人又比往常多了些,不少人正是冲着这口新鲜干净空气来的。
不过,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外边终究还是冷了些,躲到屋里热闹一番却是真的。
酒楼大厅,众人围着一个硕大的火炉,炉上放着大大的水壶,壶嘴冒着阵阵热气,此刻还不到饭点,围坐之人大多都是闲聊谈笑之人。
“听说了吗?那个叫仇鸾的,好像贪墨了数万两的银子呢?”。
“仇鸾是谁?”。
“仇鸾你都不知道,就是当初鞑靼围京城时,朝廷派出的平虏大将军,好大的来头”。
“仇鸾?那字,好像念chou吧?”。
“滚一边去,不知道别瞎说,我可听说了,此人,好像与严阁老如父子,来头不小啊”。
“什么父子,这二人年纪相差有那么大吗?怕是巴结吧?”。
“还有,还有,当初被圣上问了死罪的兵部尚书丁汝夔,好像是立什么大功,或许能保得住那颗人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说的不亦乐乎。
这家酒楼在城中颇有名气,能来此处点桌酒菜,也非一般人能承受起,若非在衙门里挂点差事,便是在衙门里有个亲戚好友什么的。
如此一说,他们所谓的闲聊也并非空穴来风,十有八九有些出处。
当然,话也不能全信。
否则,就不叫闲聊说笑了。
各抒己见,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过有一点,倒是众人一致认可的:英明无过于圣上,有功当赏,有罪必罚。
在大家的眼里:当初朝廷奖赏仇鸾,是因‘战功’,而之所以处罚丁汝夔,则因他消极应战。
反之亦然:奖赏他们,也是因为有功。
而这,又何尝不是某些人的看法?
或者说,是某些人愿意让别人看到的想法?
当然,在一般人看来,想法也好,看法也罢,也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罢了。
……
“张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
刑部大牢,袁大头正大腿撬二腿,手中握着一只茶壶,刚溜一小口,却见迎面走来二人。
这架势,这服饰,这腔调。
不用说,是来传旨的。
“张公公,不知此次,是给那位大人传旨的?”。
袁大头经常见这样的场面,时间久了,自然与传旨的太监有些交情,他先打听一番。
据多年的经验来看:但凡传旨之人愿意与你说上几句,且神情并不凝重,往往是好消息。
反之,若板着一副面孔,或冷冷一句: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不用说,定是有人要人头落地,至少,要加罪了。
“袁大头,你这嘴可伸的够长的啊,什么事都想打听一番?”。
袁大头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日,又有人倒霉了。
熟料,张公公竟缓缓坐了下来,吩咐道:“去,叫原朝廷钦差副使、翰林院编修仲逸,准备准备,接旨了”。
果真是仲老弟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袁大头急忙吩咐左右:“快,准备一盆清水,请仲大人洗脸祛尘、整理衣冠,准备接旨”。
“是,小的马上去”,一名狱卒立刻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