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师父一向主张谋略在先,但更注重个体因素对谋略的影响,对此他老人家早就提醒过:“一条铁索,环环相扣可用之,一环之损毁全局。一个送信的小卒走漏了消息、一个守城的将领喝酒误事、一个犹豫不决的将军贻误战机,这些都会导致全军大败。这种情况下,总有无辜者跟着被问罪、甚至斩首”。
想到这里仲逸心中暗暗一惊:这说的不就是北征中戎一昶的事吗?照此推断,老庞头说的十有八九确实当年发生过的事。
戎一昶?仲逸心中暗暗起誓:不管师父当年离开军营是否与他有关,但就冲着暗通敌军、消极应战这一点,就该受到惩罚。若真的设计陷害师父,那就应将这卑鄙小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
天空阳光明媚,只是日头渐高,仲逸望着窗外,心里却在盘算着:“看这时辰,师姐已离开京城,此刻正赶往山东济南府,原本可以同去的,现在却只能呆在石林院”。
当初在找到爹娘并知晓陆家庄当年之事,真正的幕后之人便是中书舍人罗龙文与兵部郎中严磬,而师父的训示则是:除奸扬善可以,但万不可一生背负仇恨,不能因为一家之仇而活在复仇之中,着眼于大局,才能成就大事。
如今遇到师父当年的仇家,遵循的自然是这个训示,仲逸想着:无论是之前的罗龙文、严磬甚至严家,还是现在的戎一昶,他们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是关键所在。
否则,以师兄师姐的剑术,加上自己的轻功,取一个人的项上人头简直是易如反掌:若果真如此,那便是一人一家之快,可为非作歹、祸国殃民的蛀虫何止这几人?
无论罗龙文、严磬,还是戎一昶,他们背后的伎俩与勾当才是谋之所在:严家祸国殃民的组织,戎一昶在军中消极应战的同伙,这股力量要远比斩杀几颗人头重要的多。
谋者作为,不能于背时秘处行之。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非谋士之所为。
计谋不可凭空想象,不能假设无人无事。一刀毙命,若非战场杀敌、秘惩巨恶,就是屠夫所为。若要连根拔起,非谋略不可为。
仲逸想着:上次樊文予所说捐纳之事,这次通过师姐请示过师父后便可见机行事,而若要与这些人对抗,一顶乌纱帽还是很有必要的。
戎一昶,之前曾做过卫指挥司的指挥使,后来做了都司指挥使,如今是五军都督府之一的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官居从一品。
早年间,还是卫司指挥使的戎一昶曾参与蒙古鞑靼北征之战,因北征主帅与他存有间隙,而作为北征军的谋士,凌云子(当年的仲云寒)自然也就站到了戎一昶的对立面。
当然,仅凭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是断断不敢公开与北征主帅抗衡,但他的身后是远在京城的兵部尚书。戎一昶凭借手中的权力陷害作为谋士的凌云子,这在当年军中确有所耳闻。
当年北征之时,根据所报军情,凌云子建议当时派出一支兵马从侧翼突袭敌军,以此吸引敌军前来救援,而我军则可借机绕到敌军后方,既可烧毁粮草,亦可端掉敌营,直接避过障碍与主力开战。
很明显,此计的关键在于突袭的成功,以此来扰乱敌军的整体部署。
原本一切就绪,偏偏执行突袭敌军重任的正是戎一昶,他为了将凌云子的计谋全盘落空,竟将突袭的用意有意透露出来,而所谓的偷袭也是蜻蜓点水,敌军早有准备,并不为之所动。
结果可想而知……
关于战事,朝中当时有两方势力:既以都督府的北征主帅为首的主战方,还有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主和方。
毋庸置疑,戎一昶在京城的后台正是兵部尚书,也就是说他是主和一派。
一次绝佳的机会就此丧失,谁知戎一昶等联名上书朝廷:凌云子用计有误,主帅用人不当,才导致此次大败。
朝中主和一派立刻上折子呼吁停止战事,并按军令惩治主帅还有凌云子等。
很明显,这是主站方与主和方之间的较量,而戎一昶的伎俩其实也就是主和方的一种代表而已。
军心不稳,上下不统,未战而先败,嘉靖帝权衡全局后下旨撤军,但并未处罚主战的将士,毕竟他日再战之时,还得要靠他们。
虚惊一场,大家都为凌云子庆幸,没想到回京后他却突然提出辞呈,从此便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