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暧摸摸自己的头发,这里刚刚被楼上掉下的“东西”蹭到过,他无意识地伸头往楼上忘了一眼,几十米高的楼,已经有许多人探出身子瞧楼下的惨状。
几个工人也放下酒瓶子跑过来看,文身男大叫一声:“哎呀!看什么,赶紧下去帮忙送医院啊!”
“走走走,快点去救人——赵老师!?”
赵珂暧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一样,倏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软倒在地,再无知觉。
文身男赶紧把他扶起来,伸手要去掐他的人中,“这是吓晕过去了?哎哟哟学校的老师怎么这么”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工人突然指着赵珂暧的指甲说:“他指甲怎么全白了?”
文身男捏住赵珂暧的手腕,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他白生生的手,果然所有的指甲全部泛着煞人的白。
“这别是红豆树人吧?我前天看电视剧,说孩子保不住了指甲也会变白,说是因为什么保护机制”
红豆树人体质特殊,胎儿的营养主要来自血液里新发现的一种叫做血红a2的物质,一旦胎儿情况危急,母体会大量消耗血红a2来保证胎儿的安全,母体最明显最具特征性的表现就是指甲呈莹白色,更严重的会引发致死性的类白血病。
文身男一拍大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120啊!”
文身男抱着赵珂暧就冲下楼找人。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几个男生脱下校服外套将坠楼的女孩团团围住,还有个女老师在维持秩序,赶走看热闹的学生。
文身男赶紧上去叫住这位老师,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快,你们有车吗,这位小老师好像不行了,你看他的指甲!”
文身男一路把赵珂暧一个一米七几的大男人抱下楼,胳膊有些使不上劲,赵珂暧的一只手臂没抱住,自然垂落下来,惨白的指甲格外显眼。
女老师一声惊呼:“这不是赵老师吗!?”说着放轻了力道翻开赵珂暧的眼睛,“好像是昏迷了,他怎么回事啊?”
文身男摇头,“不知道啊,刚刚有人喊跳楼了,小老师就在窗户边,肯定吓到了,我也不敢掐人中,怕弄出个好歹来,已经报警了在等救护车呢!哎呀这个女学生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现场一片混乱,女老师脱下自己的大外套铺在地上,让文身男先把赵珂暧放地上躺着,尽量不要碰他的腰腹,随后就穿着件薄薄的羊绒衫焦急地去楼上找人。
没走两步她又过头来跟一个女生再三叮嘱,“救护车估计几分钟就到,你在这里看好了,赵老师那里先别动他,他体质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几个好孩子,把衣服围好了别让人靠近这个学生——”话音没落,周围响起一声小小的快门声,她怒气冲冲地扫视了一圈,严厉地吼道:“不许拍照!给我把手机收起来!”
因为出事的地点就在教务楼下面,很快大小领导都来了,像一群受了惊的麻雀,恐慌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王校长呢,怎么还没过来啊!”
“刚刚还在楼上看到他这学生哪班的啊,怎么掉下来了?”
“我还正在写教案,就感觉窗户边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我还以为谁在窗户上晾的衣服掉下去了赵老师怎么了,怎么躺那儿了!?他也”
“你看看赵老师的脸色,这孩子可能保不住啊!”
“说什么呢你”
这时突然有个女孩惊呼:“赵老师,你醒了?你怎么哭了呀?”
赵珂暧躺在一件羊毛大衣上,身上还盖着不知道谁脱给他的校服,他脸色苍白,还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翕动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隐没在凌乱的头发里。
他的肚子很痛很热,像是喝了一滚热油,在五脏六腑里烧灼翻滚。这个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有了这个孩子也许会离开的恐惧和哀伤。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即使出生了也不会幸福,他的到来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他的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不会有完整的家庭,他会在孤独和贫穷中长大
这一切也抹煞不了自己只会逃避责任的事实,他是个懦弱自私的小人,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他刻意的忽略了身体的不适,除了必要的检查他对肚子里的孩子不闻不问,隐秘地期待着这个倒霉的小可怜儿出现意外自己离开也许这样可以让他的负罪感减少一点
他轻轻地将无力的双手捂在肚子上,极小声地说:“同学”
“赵老师你别急,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女孩焦急地回答。
赵珂暧再也忍不住,呜咽道:“我的手机在,在我的右口袋里,你拿出来,电话簿的第一个给那个叫secret的号码打电话”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赵珂暧低低的抽噎声。
“好好!您别急,我这就打!”女孩颤抖着双手,小心地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划开屏幕,电话簿里不过十几个联系人,第一个就是“secret”,女孩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是个年轻而低沉的少年的声音,“赵老师?”
女孩看了一眼赵珂暧,语无伦次地说:“你是赵老师的家人吗他出了点问题——”
“他在哪里!?”少年的声音一下子严肃急切起来。
“3号教务楼下面——”女孩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两分钟后,一辆大切诺基在3号教学楼前停下,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半空。高裴从车上下来,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担心和焦急。
“高裴”女孩看到心仪的男神,有些疑惑,“你是secret”
赵珂暧静静地躺在地上,满脸泪水的样子刺痛了高裴,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体,想要去触摸面前的小可怜儿却又怕弄痛了他,“赵老师”
赵珂暧已经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耳边依稀听到高裴的声音,他努力睁开双眼,只是眼睛已经被眼泪模糊了,看不起高裴的样子,他艰难地抬起手摸索着,他的手很小,高裴的手很大,高裴的大手包住他惨白的小手抵在唇边:“别动,救护车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