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穿过盔檐滴下的水帘,他看见敌军如蚂蚁出巢般从壕沟中爬出来,“走吧,我们也就位。”
菁菁此时也不再谦让,默默和沐忠亮一起下到壕沟边,被士兵簇拥在其中。
在挖掘壕沟时,构成防线的藏兵壕沟做得比较宽大,深达士兵的胸口,便于放铳,而宽度则足有两米多。
咆哮的清兵顶着霰弹散射,举着兵器杀到沟边,顿时傻了眼,他们确实能跳过来,但是明军都在对面,一根根枪刺等着他,有几个热血上头的家伙跳将过来,直接被叉成肉串,像垃圾一样被甩进沟里。
剩下的清兵见状就跳进壕沟,然而沐忠亮对于挖沟也是个二把刀水平,完全没顾及到排水的问题,以至于里头现在已经积了不少水,活像个泥潭。
沟下边的清军腿脚难得灵便,被明军居高临下捅得极为舒坦。
除了极个别身手敏捷的家伙能用长兵器伤到明军的腿脚,其他的被随便一捅,不管当下死没死,栽在泥塘里也只能淹死。
沐忠亮拿着刀,也帮不上什么忙,乐得站在后头看戏。倒是菁菁捡过一个被刺伤小腿的明军的枪,捅落水狗捅得不亦乐乎。
现在摆在清军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尸体填满壕沟,要么还是只能用老办法。
看着战况,尚可喜抚额,不知是淋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感觉头痛得厉害,“这沐贼竟然如此狡猾,这小小一沟却还能当护城河用,当真不能小看。让人扛上砂土木板过去。”
清军本想着白刃战他们还能沾些便宜,没想到仗打得比刚才天晴时还憋屈,看见填坑的炮灰又来了,连忙让开通路,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明军。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对煌煌大清的兵马如此?
他们自己屈服与鞑清,就更见不得别人反抗,因为这样会显得别人比自己高尚,只有全华夏都甘于做奴才了,才能他们这些资深的奴才的高贵,但凡有一个站着的人,都会映照出他们的无比卑贱。
且看吧,满大人是无敌的,这要沟填完,杀将过去,这些冥顽不灵,不识时务的家伙就会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再渡海屠了琼州府,天下就都是满大人的了,到时总会丢两块肉给他忠诚的狗奴才的。
沐忠亮扫视兵士们一眼,继续他的战前演说。
“我们难以放铳,但还有百门大炮,有敌人畏之如虎的散弹。而在雨中,敌人的弓不能放,弩不能射,手中不过长矛大刀而已。”
“你们问问身边的老兵,在勃泥时,丛林中放铳不便,那些土人以十余倍的人数袭来,他们不过凭着腰刀长矛,照样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何况你们如今手中的刺刀,更比他们那时强了百倍。”
“这些鞑子的奴才军队,莫非比保护自家的土人更高尚么?不!他们无非就是强盗、兵痞、贪生怕死的叛徒而已,若非如此,怎会数典忘祖,不知廉耻,髡发左衽?这种人渣有甚可怕?”
“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无论有铳没铳,鞑虏和其奴才都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今天不是,明天不是,直到我们光复神京,追杀鞑虏直至将他们赶下极北冰海,这种事都不可能发生!”
“因为吾等乃炎黄神明之胄,彼不过趁我国难,窃据主位的宵小之徒而已!”
“我大明黔国公、中极殿大学士、两广总督沐忠亮在此立誓,你们在此,我便在此,活着便一起杀进神京宰了玄烨小儿,若不幸身陨,我便带着你们在地底下把野猪皮等贼酋再杀一遍!”
沐忠亮突而有感,想起后世一首豪气纵横的诗篇,当即大声吟诵出来。
“断头今日意如何?光复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
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好!”将领们稍一品味,一股热血便涌上心头。
“捷报飞来当纸钱!捷报飞来当纸钱……”年轻的士兵们胆怯之意尽去,随他大声呼喝。
手中剑尖一甩,撇去水花,“我命令……”
士兵们顿时肃静,向他们的领袖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