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倏起,四面轻纱恣意翻卷,两柄寒光齐头并进宛若灵蛇,直取要害。
裴川唇边的笑意未改,单手从案上轻抄而过,几颗杏仁横飞,刹那间休止了那凌冽杀气,回手一转钳住温瑜的手腕,鲜红的衣袂翻飞如云,软玉温香入怀,青丝飞扬。
温瑜的手飞快一抬,金光乍现间,手腕被牢牢擒住。
风停,翻卷的如霞轻纱垂落,风平浪静。
温瑜抬眸仰视着裴川,眸中既有惊诧亦是愤怒,微微泛白的指节里捏住的是一支尾部磨得极尖的金簪,对准了裴川的咽喉,却隔了一拳之远。
裴川看着怀中的人儿,眼眸微眯,带着惯有的笑意手上缓慢用力,钳着温瑜绷紧的手腕,一点一点掰回,直到发髻边上将金簪重新插回髻间,方才转而捏住温瑜柔软的手掌,嗓音低柔,“这样的事情,不该公主亲自来做。太脏。”
温瑜冷笑一声,“裴川,事到如今你不如原形毕露,本宫还敬你一分,如此装腔作势,倒是下乘。”
裴川依旧轻笑着,反手抄了两颗杏仁,解了歌扇迁莺的穴道。
“公主!”双婢的穴道一解挥剑向救温瑜。
温瑜狠狠地瞪着裴川,甩开裴川的手一抬,“退下。”
歌扇迁莺的脚步一止,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温瑜,又不甘地看了看裴川。
“下去。”温瑜又道。
歌扇迁莺终是被迫领命,“是。”
枝影摇晃,花草寂静,亭外十步之内无人逗留,只远看着亭中二人,犹如一个世界。
“□□、迷香、刺客……”裴川的指尖拂过温瑜散乱额间的青丝,“环环相扣,公主着实看重微臣。”
温瑜瞥了一眼案角下风口仍在袅袅生烟的香炉,一掌挥开裴川的手,“裴统领好本事,不愧是能弑杀嫡兄取而代之的人物。”
遴选太子侍读,原是武安侯府嫡子,却在进宫前忽然病逝,这才匆匆请封了庶子为世子进宫陪读。
裴川丝毫不在意被打红的手背,转而绕上温瑜胸前的青丝,悠悠道:“臣当年不过是见死不救罢了,若论手足相残,岂比得上公主亲手推幼弟落水溺毙。”
裴川始终记得,那个从小护他不被嫡母所害的兄长是如何宿疾复发而死的。
药瓶就摔在他的脚边,他却袖手旁观。因为他知道一旦保护他的兄长进了宫,留在府中的他只有死路一条。
手足相残,他痛恨自己,他看到镜中的自己就像鬼怪,只能在阴暗间滋生,忘恩负义人面兽心,注定为这世间所不容……
他躲离人群,寻找阴暗的角落,于是他就看到素日对七皇子亲近可亲的三公主在旮旯处一把将这四岁大的幼弟推进了水里,看着亲弟溺毙浮尸。
这大约就是老天的安排。
那时温瑜不过七岁,比他还小四岁,却让他在这世间找到了同类。
麻木不仁,心狠手辣。
那以后,他再无惧手沾鲜血。
忆及往事,温瑜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僵硬,“裴统领可真是洞明世事。”
裴川唇角的笑意柔软,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