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巧遇可不算巧,从去年开始频频发生。
“富贵公公莫要送了。”苏泽向富贵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大人客气了。”富贵尖着嗓子奉承。
“富贵大人”柳琪才大笑着追了过来。
“宰执万万使不得,奴才不过是个小小太监,受不得。受不得。”富贵连连摆手。
“使得使得。公公侍奉太子殿下,亦是为国办大事。鄙人想公公定是操劳,区区银两,公公拿来买些补食,保重身体。不成敬意。”柳琪才从袖中掏出沉甸甸的荷包,塞进富贵手中,毫不避讳。
“大人客气了。”富贵自然地接过,掂了掂,约莫一百两,喜得眉开眼笑,瞧着就是个贪财慕势的小人。想必不是第一回收了。
苏泽通过富贵私下的报告,知晓这厮不光是富贵,凡太子身边伺候的仆人都收到银子。这两年砸了少说有五千两银子了。
其他的妃嫔、宫女、太监,柳琪才亦是没少打点。当然,这些不是再为了太子殿下,而是希望她们在皇上面前多替他自个美言几句。
一朝宰执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柳琪才定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好声好气地送富贵离开,柳琪才一转头便看见苏泽近乎化为实质的鄙视。
“苏兄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你在太子宫一年四季汤水不断是谁的功劳?夏有荔枝膏水,冬有生姜茶,春有梅花饮,秋有桂花汤。”柳琪才念叨着。
“如此说来,都是宰执大人特意吩咐的?”苏泽挑眉,问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太子殿下例常的茶歇点心呢。”
“哼,若不是我拿银子贿赂了厨娘,你以为真有你那一份?”柳琪才轻哼一声。
“那我多谢宰执大人。大人若无事,我先回府上了。”苏泽是看不得柳琪才邀功谄媚的样子,他心中不自觉发痒,更是控制不住手,想要扇人。
“本大人无事,正好你我二人顺路,一同回吧。”柳琪才哥俩好地揽着苏泽,半胁迫地把他送上了自个的马车。
“柳琪才,我自有马车等候在外城门。”苏泽气恼。
大钊皇城分内外两城,律例规定,官员在内城外可骑马纵车,进了内城则要步行。
内城与外城之间相隔甚远,走路需要一刻钟时间。一般官员会令自家马车停在内城门口,好方便应卯和散衙。而苏泽则习惯性上朝时,马车送到内城外。散值时,则让马车在外城外等候。
“哦。忘了说了,我让你家马车夫先赶马回去了。我送你即可。”柳琪才落了车帘,随口回道,“你我同科,又是结义的好兄弟,谁跟谁呢。”
一句话触到了苏泽的两颗雷。
“柳——琪——才,你再多说一句,今日休得想我会去你家。”
“哎呀,哎呀。苏兄你这言语惹人遐想,旁人会怀疑你我二人关系暧昧,有分桃断袖之嫌。”
柳琪才一张嘴能哄得人心花怒放,亦能气得人咬牙跳脚:“苏兄孤家寡人一个,琪才我府上扬州瘦马、歌姬舞妓如云,美人若是听说了,定会伤心的。要弟弟看来,柳兄已到三十,俗语说得好,男人三十豆腐渣,柳兄怎还不着急?”
男人三十豆腐渣?他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俗语。一张嘴忒会乱扯,没个正经。
任柳琪才在旁边侃得没皮没脸,苏泽就是不应,熟练地抽出柜中的书,翻看起来。
柳琪才自觉无趣,翻出了旁边抽屉内的时兴果子,吃起来。
一路甚是和谐。
柳府与苏府毗邻而居,仅一墙之隔。柳琪才跳下马车,见苏泽掀帘,讨好地伸出手。
柳琪才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白皙。一手可窥其人,他是京城贵族夫人小姐们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大钊朝以瘦为美,以白为美,讲究衣带飘飘的儒雅淡然,喜好青色、淡绿等素雅装扮。大钊朝上下爱美成风,男子抹粉涂脂亦是寻常,朝廷甚至按季节发放脂粉钱作为福利。
柳琪才肤白若凝脂、身量修长高瘦、蜂腰不堪一握,五官精致,鼻梁高挺,桃花眼微微上调,多一分过于妩媚,少一分失了韵味,是一种难辨雌雄之美。
即便此人举止粗鲁,行为谄媚,言语放荡,竟也让人难以讨厌,只觉得一举一动,如诗如画。
苏泽不想承认,柳琪才的确天人之姿,常人难以匹敌。因此,他更为气恼,在柳琪才出现后,苏泽只能退居第二美男。
苏泽无视了柳琪才伸过的手,直接跳下车来,径直进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