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宴上的进士们，来自全国各地，有半数并非京城人士，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知晓顾令好的身世。有人见她气质出众，便上前来搭话，顾令好跟着他们做了两三首诗，倒也相谈甚欢。

“啊！”酒酣兴浓时，一声尖叫却突兀而起，“李文茵，你在干什么！”

不远处，顾婠的裙子被酒水打湿了大半，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是狼狈。而一旁的李文茵则无辜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失手，才打翻了酒壶。”

那两人都站在宋羡周围，顾令好看得分明，是李文茵见宋羡跟顾婠话说得久了，故意撞翻了席上的酒壶，想要顾婠难看。当时周围人的目光都聚在宋羡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顾婠并不确定李文茵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恼怒，但顾念着体面，也不能撒泼耍混，只能狠狠地瞪向李文茵。可她对面的李文茵，却看起来比她还要委屈。

顾令好猛地起身，快步朝两人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朝身后的舒雪交代道：“劳舒姐姐去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顾令好大病初愈，披风是舒雪为防宴会上起风，提前为顾令好备下的。

舒雪转身去拿披风，顾令好则径直走到李文茵面前，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湖边走。

“你会不会游泳？”顾令好把人拽到湖边问道。

“什么？”李文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顾令好要替顾婠出头，不应该是责问她为什么要朝顾婠泼酒吗？

她已经打定主意抵死不认，只管扮作委屈可怜。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令好真敢拿她怎么样。而且，还有宋羡在，他一向温柔悲悯，肯定见不得她一个弱质女子，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被人随意处置的。

“你会不会游泳？”顾令好又问了她一遍。

李文茵瞥见身后的湖水，忽地一个激灵：顾令好不会是打算，要把自己推进湖里去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猛地甩开了顾令好的手，抖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会游……”

“噗通”一声闷响，李文茵剩下的话被湖水给堵了回去。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顾令好在李文茵的呼救声中，找到先前被长公主踹进湖里的那位太监，道：“我方才脚底打滑，一不小心把文茵姑娘给撞进了湖里，劳烦公公施以援手，救她出来。”她可不想突然冒出来个青年才俊，要下湖英雄救美。两人湿漉漉地抱在一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她不能害人。

被点名的太监眼皮一跳，心想：“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都可以跟长公主比一比了。”但他还是任劳任怨地跳湖救人去了，毕竟人是长公主请来的，真出了事可就不好交代了。

从李文茵被顾令好拉走，到李文茵被推下水，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周围的人惊愕之下，竟都没来得及阻拦。直到太监下水救人，众人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顾令好。

顾令好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走回顾婠身边，从舒雪手里接过披风，要给顾婠系上，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顾婠眼圈通红，眼里泪珠将落未落，哽咽着道：“你已经不是我大姐了，我才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她越说越是委屈，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顾令好顿了一瞬，仍是不由分说地为她系上了披风：“身上的衣裳都湿了，还逞什么强？你是不需要我的虚情假意，但你需要我的披风。这披风也不是白给你的，这料子不错，今个也是我头一回穿，权当是卖给你了，回家后记得送一百两银子到侯府来。”

“你……”顾婠才有的一点儿感动，瞬间都变成了咬牙切齿。

顾令好却没看她，而是转头对她身后的丫鬟支使道：“这里人多，赶紧扶三姑娘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