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按照如今参禅修佛的道理,凡事都须讲究一个“无”字,譬如她记得某一本典籍中说“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因此据说在佛道上很有些成就的仙,他们都追求一个“无相”,这个词有许多讲究,譬如在形貌上讲究一个无常,你看他如何他就如何,全看观者的心境,只不过听说当今仙界很少有人到这一重境界,灵昭因此无缘得见。
但她又听说,那些自天地混沌衍生而来的上古真神,素来是不拘于后世这些法门的,他们的面貌万万年不变,令人一观便禁不住要顶礼膜拜。但说实话,五百多年前,每次看到荒芜尊座的真容,顶礼膜拜的冲动灵昭是一次都没有过,却总会在心中想:啊,这人不是上古真神吗?怎么长得这么有烟火气呢?怎么会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几遍“□□,空即是色”呢?
她神游到这的时候,那位尊座周身明晃晃的瑞光淡去了,露出本尊来。
还是他素来喜欢的玄衣,又或许并非纯黑,是那种浓深近黑的藏青,一头银色的长发长及腰际,像是一斛流泻在浮生殿前庭的月光,与以往一样眸色纯黑,纯粹一如北海寒冬的永夜。
与以往一样,每个细节,都与灵昭记忆中一样。
灵昭活了七千岁了,虽然在仙族眼里这是个不值一提的寿数,但七千年光阴的确能让人明白一些东西,譬如灵昭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最令人畏惧的就是“当初”两个字,只因乍一见、乍一想,便会勾出许多回忆,于是心中又有许多感慨,什么“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这样的境界就全都不用想了。
就比如此刻,灵昭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荒芜尊座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是三月初七,她刚刚贺了七千岁寿礼,虽则此前在须臾谷外浪荡了许多个年头,但还是未曾见到过世间那样烂漫的一个春日。
同时七千岁的时候,她也是生平第一次去到中洲佛莲泽。
灵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见识的人,何以见得?因她在人间的时候听过一句话,说是一个有见识的人需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虽然此生与读书并无什么缘分,但是脚程却胜出别人许多,南北达两海,西至芙蕖,东达蓬莱,可以说是玩了个遍了,因此“行万里路”这一条她是超额完成的,她认为完全可以弥补“读万卷书”这一条。
但她虽然走过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山川河泽,却有一地始终不曾涉足,此地便是中洲佛莲泽。
作者有话要说:我荒芜貌美如花,我灵昭也貌美如花,没错,这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说[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