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眨眼，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不自觉地踮脚往他脸上印下个吻。

其实她并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和他亲近的冲动。这些日子被他带出了恶魔谷，她见了不少新东西。上次有对新婚夫妇，女孩子就是这样对男孩子做的。

“你可不要自己玩火。”这一次海因茨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咬牙切齿了。他居高临下看着面前仰视自己的少女，觉得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待眼神扫到阿蕾瑟西透净的紫眸，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他却忍不住单手捂住嘴。

该死的可爱！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少年一把将人拖进怀里，甩出个飞行魔法就跃上了天空，“既然你都这么主动了，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映着灿若鎏金的黄昏，他湛蓝的眸子里仿佛跳动着火苗。

[忍什——唔——]阿蕾瑟西茫然地突然，毫无准备就被他突然压下来的唇堵住了嘴。

他没有告诉她，早在她第一次偷窥时他就发现了。这个傻妞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头散发着微光的红发在黑暗的森林里有多显眼。

是个有趣的存在。他这样想着，放纵了她的行为。

直到那一天，她再度出现，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降临，他觉得或许是时候和她来一次接触了。

[唔...所以...我们现在是恋人了对吗？]阿蕾瑟西张了张嘴比出口型，无声地戳着他的胸口。

揽着她远目看夕阳，海因茨勾唇一笑，没有回答。

[我希望你不要嫌弃.....虽然我不能说话...]她失落地在心里想，[我的声音被神保管着，只有等到我回归来处的那一天，他才会还给我。]

回归？

海因茨一顿，表情冷沉下来，“你要走？”

[海因茨，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她伸手抚摸少年眉间皱起的弧度，试图将之抚平，[我是天神的女儿。他将我派下人界时夺走了我的声音，只有等到我所守护的这个世界的森林充满灵气，我才能回去......那是非常久的时间，我想那时，他大概已经忘记了我。]

阿蕾瑟西突然抬头，对他咧嘴一笑，[然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那一天，当她的父亲将她和姐妹们变作元素下放到人界时，夺走了每个人一样东西，她被夺走的是声音。因为她是神界最优秀的歌手，月亮赋予她甜美的歌声。父亲说，任何人只要听了她的声音，都会爱上她。

而她们，是绝对不允许和除却天神以外的种族相爱的。

所以这么久，她一直孤单一人四处漂泊。每到一个地方，遇见不同的人，都不敢与之接触。因为打破世界秩序会受到的惩罚，是她不敢想象的。她一度以为自己会一直就这样下去。

可是这一切的终结都在她遇见他之后。即使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残酷的惩罚，她还是如飞蛾扑火般选择与他相爱。

阿蕾瑟西还有句话没有告诉海因茨，只要她违反了秩序和他相爱，她会被夺去魔力，像人类一样衰老，死后灵魂也会被抹杀，再无踪影。

但正如她所说，那是非常久的时间之后，也许在她的灵魂被完全抹杀之时，魔力强大依然青春的他已经忘记她的存在。

“......”海因茨偏头，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她。

突然，他伸手，轻轻地带着她的头靠到胸前。低柔的男声缓缓流淌，“那么在那么久远的时间到来之前，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夕光转红，大片大片照在他身上，一瞬间，圣洁恍若天神——

“然后无论这秩序如何阻止，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落入疯狂涌动的大海中，激起一阵巨浪。这浪大得有些不正常，仿佛要侵吞整个世界般，在破空划过的闪电下向陆地逼近。

那一片混沌中，海因茨披着雪白的长袍，整个人笼罩在白光中，面无表情。

在他身后，德尔卡大陆上无数的生灵在哀叫嚎哭。这已经是近些天来的第四波天谴了。前几波大火，极寒，瘟疫，再到现在的海啸，人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得天神如此愤怒，只能悲哀又畏惧地四处奔逃，守住可怜的生命。

“人类，汝等违反秩序，和魔女相爱，是否知错？”

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从天幕传来，带着凛冽的杀气。

海因茨冷冷一笑，抬手往身后的结界加了魔力，“我错在哪里？”

结界里的阿蕾瑟西沉沉睡着，无数试图攻击她的光线被挡在外面，不能伤她分毫。

“区区人类引诱天神之女，蔑视创世神的权威！念你身为奉神者，吾可予你谅解。只要你交出叛神魔女阿蕾瑟西，就免你抹杀！”

沉默闭眼，少年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知道天谴会降临，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其实阿蕾瑟西不说他也知道，她是不允许和人类相恋的。创世神当年爱上了自己创造的人类，却被欺骗感情。愤怒之下他把人类赶下了神界，从此规定天神绝不可和人类相爱。不过出于残留的爱，他派遣天神下界守护人类。

海因茨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爱她，那就愿意和她在一起，不惜代价。

最初他是打算拼死一战的。虽然是人类，他出声时以外接收了堕神的全部力量，加上这些年的训练，实力早已接近巅峰。只是他没有想到，天神会从阿蕾瑟西和整个大陆下手。

他是强，但要同时保住他们是不可能的。

少年猛然睁眼，蓝眸中映满了杀气。他以手为刃，破开云层直冲天际........

然而没有奇迹发生。这一场战争最后以他落败为结局。

捂住伤口，海因茨咽下溢到喉咙都血，以保护的姿态挡在阿蕾瑟西面前。失去了结界，她现在完全暴露在危机中。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默默抵抗着天神的惩罚，直到耗尽魔力陷入昏迷。

“本来想和你一起回恶魔谷生活，”他执起她一缕发丝印上个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一道闪电猛地劈下，落在他脚边一米远。待到光芒散尽，一身白衣的冷酷青年出现了。

青年慢悠悠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阿蕾瑟西。

“你是个很强的人类。”青年——阿蕾瑟西的父亲，天神眼神中有欣赏，“如果不是为了她，你明明可以赢。”

海因茨也猜出了他的身份，下意识把少女搂进怀里，“她是你女儿。”

“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天神表情漠然，“但她更是我的眼睛，应该守护秩序的卫兵。”

看着他的眼神，海因茨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出生在王都，母亲是有名的贵族美人，父亲是政客。不过从小他就不受待见。因为父母是政治联姻，他们各自看不顺眼，连带着也不爱他。现在看来，阿蕾瑟西的过去也并不那么美好。至少眼前的这个天神，是不爱她的。

那也就是说，他不会包容她。

“…放过她。”

何等骄傲的魔法师，一生都活在最耀眼地方的美少年，此刻弯下了永远挺直的脊背，双膝跪地臣服在他人面前。他低垂着眼，声线一如既往地优雅磁性。

“我愿意代替她接受一切惩罚。”

闻言，天神有些惊讶，“你知道，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还有死亡可以解脱。如果是人类违反了秩序，那就要被扔进炼狱永远承受烈火焚烧之苦…你的灵魂会被束缚在石柱上不得解脱，即使这世界毁灭。”

永远是多久呢？

海因茨不在意地轻笑，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开口：“我只有一个永远，那就是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