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的发问,他神色微滞,顿了一下才答道,“赫图阿拉城四面环山,山里兴许会有范姑娘想要的石头。”
难道我今天在羊鼻子山看到他腰间的青光,真的只是意识模糊,出现的错觉而已?
“还有事吗?”
他用眼神示意我还拽着他的袖子,我一窘,连忙松了手。
临走前,褚英特意指了指立在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道:“这两个丫鬟会暂时负责照顾你的起居,若是身子不适,可以招呼她们去遣府上的家医。”
我双颊发烫,只点了点头,褚英走到那两个丫鬟身边低语了几句,便跨出了屋子。外头的奴才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喊道:“恭送大贝勒。”
那之前围在屋子里小厮们都跟着褚英走了,房里唯剩我与那两个小姑娘。
待褚英走后,她们才来到我床边,其中一个问:“格格可饿了,用不用奴才将早膳端来?”
这一声“格格”隐约让我有些不舒服,又想起褚英方才特地支开所有下人的举动……如此谨慎,想必是没有将我是汉人的事情告诉她们。这里是古代,少数民族与汉族间的矛盾本就是根深蒂固的,又偏偏是明末清初这个十分敏感的时间段里。若在赫图阿拉城中,让人知道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汉人,应是极危险的。
幸得我会一口流利的女真话,所以并不怕她们起疑心。于是我笑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离我近一些的那个小丫鬟说道:“奴才叫殊兰,她叫姬兰。”
对她们一口一个的“奴才”,听得真叫人难受。
“殊兰,姬兰……”我低低地念了一声,“你们是姐妹吗?”
殊兰笑吟吟地答:“我们的阿妈是兄弟,所以我们是堂姐妹。”
我“哦”了一声,只见姬兰端了碗热粥进来,“格格喝些粥,填填肚子。”
我在殊兰的搀扶下下了床,这左臂的咬伤本就不深,根本到不了要人伺候的地步,就是腿有些发软而已。见殊兰执意要喂我,我连连拒绝,自己拿起瓷勺来,舀了一口粥,道:“原来汗王还有个名号,叫‘龙虎将军’呐,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呢……”
“格格真是在阁中待久了,不知世事了。”殊兰说道,“大汗是大明皇帝亲封的‘龙虎将军’,这建州左卫指挥使佥事都督,可是个正二品的衔头呢。”
我险些呛到,这么说努-尔哈赤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明朝官员了?还是个有里有面的正二品都督……不知道神宗皇帝百年之后,看到这个他亲封的正二品‘将军’的儿子们、孙子们,带着清军杀进了紫禁城,建立了大清王朝,会作何感想呢?
明末清初,真是一段被后世传唱戏说了无数遍的乱世岁月。我想起了《鹿鼎记》里的桥段来,鳌拜,吴三桂,还有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轶事,英雄末路的李自成……这个时候,只怕这些人都还未出生吧?
我一时走了神。殊兰倒是继续说道:“格格您运气可真好,羊鼻子山恶狼成群,城里一般的武士都不敢进山去的,更何况是女子了。幸亏是遇到咱们爷出城行猎,才把格格从狼口下给救了下来。好在狼崽子的这一口咬得不深,未伤及筋骨,看来格格是有好福气的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我干笑两声只顾我埋头喝粥,虽然是那种糙米粥,但是放了些糖水和果肉,倒是异常的好喝。心里却想着,这么不加修饰的恭维,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呢,还是身为“奴才”必要的技能?感情我落了狼口,差点一命呜呼,就因为被“你们爷”偶然给救了下来,捡回半条命,也能算是有福气?这分明是“大凶”啊!我要是出门看了黄历,绝对跟愿意乖乖地躺在沈阳城的平房里,对着屋顶发呆一天。
大约是见我年纪和她们相仿,于是小姑娘间的那种亲密和熟悉建立得很快,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下午,倒是一点儿都不生分了。
殊兰又给我倒了一杯像是奶茶一样的饮品,在一旁晦涩地说道:“格格可是大贝勒亲自带回府上的,又被安排住在别院,府上的人都说,想必是想金屋藏娇的吧……要奴才说,格格生得这样好看,与贝勒爷又有一段不解之缘,想必用不了多久,大贝勒府就要办喜事了。”
办……喜……事?褚英对我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我是得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没想到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就因为被褚英给救下了,反倒成了我命大造化好了。
虽然这只是殊兰单方面的意淫,但把地位高的男人强取豪夺女子的行径,看作是有一种福气和恩赐,已足以令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现状妍媸毕露了。
“别瞎说,殊兰。”一旁的姬兰连忙堵住她的嘴。
通过我这半天的观察,这两姐妹是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冷静稳重,完全是两个极端。
“粥喝完了,我有些累,就先睡了。”昨晚一夜未眠,连夜从沈阳赶到了这里,本就是极乏极倦了,从惊心动魄到化险为夷,已然是身心俱疲了。
姬兰将碗收拾好端走,殊兰则小心地搀着我回到床榻上。
“格格睡吧,奴才在一旁伺候着。有事就喊奴才。”
殊兰的声音带着些催眠的味道,很快将我哄入了梦乡……
入梦前,我还在心里念叨着:唉,这床板真硬,我想念席梦思!
唉,古代真无趣,我想念21世纪!
以及,叶君坤,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