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见她下了脸子,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人家忌讳,她转过身也闭了嘴。
排了一刻钟,窦老太打到了水,她多灌了点被眼尖的衙役发现,又倒了出去。
看着倒回去的水,她这心里直抽抽。拎着剩下的水,心塞塞地往回走。
不是没想过晚上偷点水,这事有人已经干过了。但不幸,被守水的发现了,罚他一家子两天不能接水,这事整得那家子哀声怨道,实在不行从街坊哪里高价买了点水。一勺水三百文,就够一家子一人一口的量,伤良心的贵。
这个时候也别指望着那些衙役像平时那样不务正业,这也关系到他们自身。
谁多舀了一勺,轮到他们时就有可能少一勺,这种大事怎么能玩忽职守,别说大人饶不过他们,就是家里人也能一人一拳捶死他们。
更何况县太爷还说了,谁抓住偷水的,谁一家就能多打一桶,这诱惑,简直不能更好。
拎着水,还要等着附近的街坊一起走。这偷水禁止,但有人抢水,只要远离溪边没人发现那些衙役才不会管你。
所以,为了防止灌得水被抢走,一般来提水的都是青壮年,就是老婆子老头子他们的儿子也会来接,但是像她这样一个人的就很容易被盯上,她不得不跟在街坊后头,壮壮胆气,也让想抢的人忌讳点。
唉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就是艰难,想想她这老婆子,整天走那么久去提水,还提心吊胆,她的老胳膊老腿也快废了,她现在只想让他老头子赶紧回来,孙子考没考上也不重要了,她快撑不住了呀。
向街坊倒了谢,窦老太推开门,把水稳稳地放到地上,关上门,坐到地上呼呼喘气:“哎呀妈呀,累死我了,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于老大推着轮椅,低头握着他娘的手,愧疚道:“娘,都怪我没用,我帮不上忙,让您那么累。”
窦老太拍拍儿子的背,安慰道:“不怪你,娘没有怪过你,只怪这天不让人活啊。”
她家已经很不容易了,每个人都活的很努力,可这贼老天就是不让人好过,家里好不容易有点喜事,这还没乐几天,又开始愁了。
娘俩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一惊,于老大把窦老太挡到身后,“谁啊?”
“宝柱,是我,快开门。”于老头听见儿子声音,心里放松了不少,看来家里没出事。
“哎呀,老头子回来了!我来开门。”窦老太高兴道。
打开门,见着爷孙俩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束,都愣了。
“这……这……这不是赶考去了吗?怎么这身回来了,路上发生啥了?还有我家马呢?”窦老太絮絮叨,伸出头还看了看他俩背后。
“爹,你们没受伤吧?”
“没,人没事,就是东西丢了不少,钥匙也没了。”于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回家连钥匙都丢了,真是说不过去。
“你呀,真是的,多大个人连个钥匙都丢了。”窦老太接过剩余的行李,嗔怪道。
“奶,你别怪爷,咱们去的时候遇到了土匪。”
“土匪!”
“土匪!!”
“啥玩意儿?”
“回来又碰到了流民。”
“流民?”
“流民??”
“我的乖乖!”
窦老太听了,心疼地摸了摸老头子的脸,确实比以前更沧桑更难看了。
于老头还不好意思了,这婆娘当着人的面就摸他,怪别扭的,这都多少年没有过的温情啊。
正美着,他的耳朵就被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