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焱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他是天宝十三年的进士,家世一般,当官前全部家当也只有几十亩良田,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又不善经营,为了凑足他科举考试的路费,家里一亩一亩的良田都卖了出去,只是他善于钻研,在外放当官后就娶了当地书香门第的女儿,借着岳家的的势力在林山县牢牢扎了根。
他是遗腹子,村里的孩子都不喜欢他,认为他晦气克死了他爹,小时候经常联合起来欺负他,在他伤风的时候把他推到池塘里,导致他从小体弱多病,留下了病根,天冷时还会持续不断的咳嗽。他就在这样受尽白眼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审时度局,学会了明哲保身。
在官场上混得越久就越没有真心,只有家人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温暖,是他唯一的救赎。都说他凉薄不好惹,但要看惹到的是什么,其他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伤及他的女儿、他的家人,他是一点余地都不会留的,尤其是女儿。
年幼时被推下池塘受到的寒气,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生育能力,换句话说他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就算不是男孩,他也很疼爱都很珍视。
谁敢欺负她,那就弄死他丫的。
于家院子里,小宝淑拿着稻草杆蹲在石板上逗着雨后出来觅食的蚂蚁,她左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时不时舔一舔。
她望了望书房,小哥哥用功读书不能陪她玩,婶婶在照顾伯伯,婆婆忙着收拾饭后残局,她又是一个人了,真的好无聊。
冰糖葫芦的糖浆滴到了石板上,一群蚂蚁从石板缝中钻出,去舔糖浆。她用草杆把蚂蚁拨开,蚂蚁受惊地爬远了,一会儿又回来吃糖浆,她忽然觉得有些野趣,在家娘亲是不会让她玩这些的,她嫌这些东西太脏,那是市井人家的淘小子们玩的,作为一个官家小姐,还是要贞娴淑静的好。
她从五岁就开始拿针,一开始扎的十个手指都是血洞洞,她大哭,娘亲也只是给她包扎好,安慰几句,该做的还是该做。
她一度觉得娘亲是不爱自己了。她还请了先生给她上课,她根本就不想听也听不懂,完不成功课先生还要打板子,爹爹也不拦着。
只有前段时间她才松快了松快,她闹不明白,小哥哥怎么这么喜欢读书。
一想到回家又要开始绣花读书,她整个人都抑郁了,连好吃的都抚慰不了她受伤的小心灵。
于老头打开门,站到一边。
王金焱一眼就看见自己女儿蹲在地上拿着草杆逗弄着什么的样子。他跑过去抱起女儿问道:“怎么蹲地上了,多累啊。”
“爹爹,我不想说话。”小宝淑无力地回道。
“有谁欺负咱们乖囡囡了,跟爹爹说,爹爹帮你出气。”王金焱摸摸女儿头上的揪揪柔声道。
“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想回家。”
“为什么呀?是不是哪个丫头惹你生气了。”谁那么大胆子敢欺负他女儿,全都打板子丢出去。
“我不想绣花读书,我好难受,我不想整天待在家里……爹爹,我真的不想做那么多事。”王宝淑扁扁嘴就哭了,一边抽噎一边控诉。
“这个爹爹做不了主,要去问问你娘亲,她同意了咱们就不学。”
“要是不同意呢?”
“要是不同意呢,那就爹爹帮你劝劝,争取少做点少学点,好不好呀。”王县令轻声说道。
“好……”
“那咱们以后能不能不偷溜出去了,爹爹和娘亲可是急死了,话说,你是怎么出去的,爹爹好奇死了。”
“我藏到水桶里就被运出去了”
“这么厉害呀”嘴上说着厉害,心里想着以后得加强对送水车的检查。
……
于俊麟躲在书房里,透过门缝偷偷看着父女温馨互动,他的心里有些酸涩,眼眶开始通红。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毕竟他的灵魂是大人了,不可能像小孩子那样嫉妒,但不亲眼见是一回事,见着他俩之间浓厚的父女之情根本就不可能当做云淡风轻。他爹对她,比对他更好。
他握了握拳把眼泪憋回去,转头背靠着门,安慰自己还有于家呢,于家对自己也疼爱的很,只要这辈子宝淑过得比以前好,他的愧疚也能减轻不少,那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