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于俊麟又在想,我要是不读书考功名,还能干些什么。
近几年他家是没什么大事的,也就两年后他娘生了个妹妹,这也算件喜事,虽然他奶不怎么喜欢,和他娘有了些摩擦,但大体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十岁的时候他偶然间偷听了她娘和大姨的谈话,才知道他并不是这家的孩子。他大姨当时瞒着她娘把他和另一个女孩调换了,当时他十分镇静心里又有些惊喜,他原来是县令家的儿子,是上等人不是乡巴佬,急不可耐想逃脱屠户之子的命运的他,不过大脑立马就去县衙认亲。
经过一系列波折,他被认了回去,之后他养父母还多次来看过他,不过他不想和他们有所牵扯,就一次也没去见,他享受着荣华富贵完全忘了费心养育他十年的养父母。后来,他们也就死心了,一次也没来过。
之后几年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宝淑被她奶嫁给了乡下的一个小地主,这事本来也传不到他耳里,可他不恋旧情,他亲爹娘还是舍不得养了十年的女儿,时不时打听着,他才知道宝淑嫁的不好,本来就腿有疾,心里还有些病,没几家好人家愿意娶,那人家也是看在能不能搭上县令这条路子才娶了她。碍于他,他爹娘并不能正大光明地帮忙,让那人以为他们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个养女,就开始虐待她,才几个月宝淑就抑郁而死。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太平,现在他挽救了宝淑的腿,也不打算认回去,宝淑也不会过得惨,那于家接下去也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他都觉得自己身上什么担子也没有,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在银钱上也不怎么短缺,猪肉铺一年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他家算是农户里过得好的了。不过转眼一想,是农户就得服劳役,每次他爹和他爷服完徭役回来,都要正正经经地歇几天,才能缓过来。可想而知那活有多累,凭自己的小身板一去还不得丢了半条命,没看见每年都有因服徭役而劳累致死的人嘛。
思来想后,发现还真是只有读书考科举才能避免这些事情,但是我这个脑子……算了,拼了,这一辈子就专注于读书了,反正慢慢读呗,家里还是供得起他的,在成年前考个秀才就完事了,我就不信了,我亲爹好歹也是个知县,我就半点也没遗传到他的脑子。
想完,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学去。
于俊麟去的这家学堂名为青翰学堂,这间学堂位于林山县的东南角,地方比较偏僻,屋舍规模也比较小。
就两间屋子,一个小院外加逼仄的杂物房,一间小一点的屋子是先生的屋子,先生日常起居就在那儿,不能轻易打搅。
另一间屋子大约能容纳三十来个学生,用来做学舍,读书练字什么的都是在此。
屋内挂着几幅字画,论质论量也一般,桌椅板凳更是旧的不能再旧了,唯一称赞之处也就是这家先生教的学生是有教无类,什么屠户的孩子,铁匠的孩子,寡妇家的孩子,只要你能交得起少额的束脩,他就能接纳你,认认真真地教导你。
当然也有穷酸的读书人家承担不起其他学堂高额的束脩,转而来此读书。
所以这家学堂的学子往往分为两派,一派是三教九流出身的孩子,另一派是穷秀才或童生家的孩子。
两派你看不起我,我瞧不上你,以于俊麟为一派的孩子认为没钱还一副老子不与你们同流合污的清高样着实恶心人。
而酸秀才们又认为臭商户们学的什么孔孟之说,君子之道,白瞎了纸墨笔砚。
往往两派争斗的结果就是,一部分心理脆弱的小可怜就在天天的怼人和被怼之中,对学习失去了兴趣,缴械投降,比如上辈子的于俊麟。
也不是没想过换一家气氛好点的学堂,但是没其他办法,林山县也就这家学堂能接受像他们这样家庭的人,你想入其他学堂,不好意思,他们有着读书人特有的矜持,坚决不收。
绕过一片小竹林,学堂也就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窦老太把包端端正正地给孙子背好,叮嘱一番,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每次窦老太只送到院子外,没有一次进去的,想来是畏惧和崇敬读书人,自个儿觉得她一个卖猪肉的老太太不能玷污了这神圣的地方。
于俊麟望着他奶的背影不见了,才进了学堂,学堂的门是打开的,正对着是一片铺着大石板的院子,零星几根青草顽强的从石板缝里钻了出来,还开着淡黄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