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初夏,中午的太阳有些大。沈安歌托着沈定的下巴,将他的脸庞对着光源稍稍抬起,见他下意识地闭了闭双眼,她问:“刺眼吗?”
沈定继续眨了几下眼皮子,“有点。”
她翻着沈定的眼睑,让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地试了个遍,又与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出其不意地用两指向他双眼攻去。他只觉眼前有异物一晃,自然地闭了眼睛。
“好了”,沈安歌满意地停住手,说:“双眼未伤及脉络,还有光感,理应有得救。”
这可真是沈定自双手经脉接上后听到的最好消息,他欣喜道:“如何得救?”
沈安歌迟疑一下,为难道:“双眼附近脉络众多,稍有差池,怕会彻底失明。届时神仙难救,我不敢轻易下手。”
沈定很是着急,他猛地抓住沈安歌的手臂,把她吓了一跳。他说:“沈安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医好我。”
不管是平日偷偷摸摸弄晕他检查身体,还是刚才光明正大的研究他的眼睛,沈安歌都心无旁念,理直气壮得很。现在不知怎么了,她低头看着沈定一双修长白手抓住自己双臂,两人身体距离不过十几公分,她竟微红了脸。她轻咳一声,腼腆道:“你先放开我。”
“抱歉!”沈定反应过来,连忙缩回手,说:“我太心急了,但请你替我想想办法。”
沈安歌跳下石头,沿着溪边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会步,才回到沈定旁边,说:“这手术我做不来。第一,我医术未到家,怕误伤你;第二,这荒岛上,药物奇缺,伤口若处理不好,很容易感染。或者有个人可以帮到你。”
沈定本来听沈安歌不敢医,已经失望地低下头,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内心的小火焰又重新跳动起来,问:“谁?”
“我的师叔。师父在生时,经常与他有书信往来。他住在开封城内,我小时候也见过他几次”,沈安歌顿了顿,说:“但是我们久未联络,他又行踪不定,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开封。”
“你师叔……医术很厉害?”沈安歌的师父医术如此高超,她的师叔岂非更上一层楼?沈定心中大喜,心想这次自己有救了。
沈安歌摇摇头,说:“师父修医,师叔用毒,人称‘修罗毒王’。毒、医不分家,往往懂得下毒的人,本身也是医术能手。我们姑且可以一试。”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沈定炽热的心凉了半截。他的失明是因为中了毒水,敢情现在沈安歌是想让他以毒攻毒?他心觉荒谬,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摸索着下了石头,辨着方向,向沈安歌诚恳地鞠一个躬,说:“你可愿带我去拜见你的师叔?我余生愿竭尽所能,报你们的再生之德。”
沈安歌明白,若她答应沈定的请求,不仅是给他新生的机会,也是她正式踏入江湖之时。
年少时候,沈安歌曾无数次地想偷溜出林,却每次都被师父逮回。她犹记得师父认真的神色和严厉的告诫——“安歌,你还小。只有待在白缈林,我才能保你安全。”
就算师父三年前大限所致,也还担心她年少气盛,误入歧途,再三叮嘱她要救够九十九人才能离开。她含泪答应,亲手埋葬师父后便开始了独自救人的生涯。
沈定是她所救九十九人,即使她拒绝与他同去开封,她也完成了师父的遗嘱,可以离开这从小生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