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一弯银月如勾。
“快快,找一个年纪身量相仿的出来。”谢府的大门被撞开,又响起兵士跑步的闷钝之声。
谢家四个女子还没来得及穿好外衣,就被抓到庭院,明火照过来,领头的逐一盯打量她们,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末了,他指着谢若耶道:“把她带走。”
尚未从变故中清醒过来的谢若耶僵了一下,“你们带我去哪里?”
“少废话。”领头的霍地抽了一下刀,寒光森森。
半个时辰之后,她被押到一群昏沉的女眷之中,塞进囚车,缓缓往北方进发。
李锜在镇江府被抓,财产和家眷造册送上去后,发现押解途中跑了一名姬妾,领头的副将惶恐,便想出找人顶替这招。
想到待罪的谢家有四个女孩儿,他们来不及细思,连夜闯府揪了一个出来,妄图瞒天过海。
“你,郑氏,苏州歌妓出身,想你家人活命就记好自己的身份。”领头的副将凶狠狠地丢给她一句。
能顶替李锜的姬妾进掖庭是她的造化,总比等谢家获罪后被发卖沦为乐籍的好,这么一说,他还算救她一遭。
谢若耶不明不白地被塞入囚车,当夜就向北而行,轱轱辘辘在官道上行了几天几夜才停下稍做休息,途中有人不幸染病,奄奄一息,也有人恐惧之下疯了,大嚷大叫。
谢若耶在半途终于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解押的兵士:“里面可有名叫杜秋的侍妾?”
朝廷自来的法律,逆臣之家的姬妾女儿没入宫中为婢,一世不得出宫。
“她是重犯,早押送长安去了。”半天,才有人理她。
谢若耶噤声,闭上眼皮蓄养精神。
沿途道路的草木已经枯萎凋零,黄叶和草絮夹裹在寒风中一路呜咽。
到达长安的时候,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空气却冷的出奇,谢若耶被抓出府的时候穿的还是单衣,此刻被冻的正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李锜已押到兴安门,马上要问斩,你们谁要去道别的,陛下允了。”掖庭的内侍刚接手她们,还没来得及清点。
无人言语。
杜秋会不会......思及此,谢若耶出声道:“我,要去。”
“随我来。”有人押着她过去。
大远瞧见的,是宫城兴安门上的明黄伞盖,矗立的那人,一身明黄龙袍,神色肃穆。
是他啊。
谢若耶蓦地想起当年第一次去他府上,他戏谑她:“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府为婢的?”
竟是一语成谶。
“李锜,你身为皇室贵胄,为何谋反?”李淳那金玉之声忽然掷下。
被兵士押着跪在地上的李锜抖了抖,哆嗦着唇:“我原本并没有谋反的打算,张子房日日进言教唆,一时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