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我暴躁了:“你喜欢就好,不用我喜欢!”
明臻看向我,轻松的说:“好,既然皇上没有意见,就这样决定吧!”
明臻的唇线轻轻上扬,扯出了一个笑容,笑意浅浅,如墨落纸,蔓延开来。明臻的笑容很少见,有种奇丽的感觉,就好像遥远的天地的尽头,漆黑无光,突然萦绕了一段华彩飞扬的极光,舞蹈出一片如梦的幻境,更好像拨开迷雾里面看到盘古初来天地的那一片无人纯净世界。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明臻笑了。
真的,很久,很多年。
明臻成为摄政王之后,就开始学我爹那些诡招,喜怒不形于色。先帝色若桃花,不管喜怒都喜欢笑,温和的笑,温文的笑。笑,就是他一个掩饰真实情绪的面具,所以朝臣永远不知道先帝笑容背后是真还是假,大热天都全身寒栗。明臻没学会先帝的诡笑,只能练就成一个冰雕一样的面瘫。
我突然感觉,我是做对了。
对的事情,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我立刻把头蒙到毛毯里面,“嗯嗯嗯”的应了几声,用力的回应,只不过回应的声音里面带着的哽咽都被毛毯掩埋了。
等明臻下了马车,我才拉开毛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冬临寒景。
帝都的黑色城门,远远屹立在我们的身后,还能清楚看见。
马车已经走了半天,离开了很远,但是帝都的影子当中。这个落脚的驿站只不过属于帝都的一只爪子。
帝都只是一片繁华中的迷魂阵。
谁说不是迷魂阵?
祖宗为了万世基业建立的城市,日后成为军事、政治、文化中心,但是这几样东西交结在一起,只能成为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巨大迷魂阵。
我们赶着出去,也有人赶着进来。
一群从北而来的读书人正在国道上赶着路。进了帝都,他们得赶紧在帝都落脚准备拜贴准备考试。
三月初就要进行春闱。
只可惜他们未必有这样的慧眼,可以认出这辆马车里面坐着主宰他们的前途的人。
回暖一心想要做我的皇嫂子,现实未必如同她所想。
她的眼中有快乐的人,有趣的事,漂亮的衣服,好吃的东西,活生生的日子,但是,她能看懂明臻吗?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永远不能看透,明臻这位摄政王的眼睛里面的那个世界是多么的荒芜,那是天地的尽头,染不上一点色彩,一片无人无风无雪无阳光的寂寥之地啊。
就好像我爹永远看不透大舒妃眼中的寂寞是什么。
就好像太后永远都在骂大舒妃是“贱人”。大舒妃是不是“贱人”,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太后天天拜佛参禅都参不透:曾经日夜厮守、刻骨铭心的初恋,为什么会移情别恋。那种恨意,即使人死灯灭,都不会消失。
话虽如此,但是我为什么就那么难过?
我还在马车里面发呆想东想西的,长春在外面叫了一声“主子”待了一会儿才撩开帘子进来:“王爷和小姐在这里吃饭了再走,王爷请您下来吃饭。”
我说:“我不去,吃不下饭!”
长春说:“主子不要同肚子赌气。”
我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了两声,我说:“我去对面吃葱油面。长春你去盯着他们说什么,回来汇报。”
长春殷勤的说:“奴才立刻去帮主子叫一大碗面!”把我后面的话给直接省略了。
驿站旁边是一家门面漂亮的酒馆,它们的对面的草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面档,没有门面,只是粗布搭着的棚子,挂着一个简单的“面”字,车子推着的灶头,两张小桌子。两夫妻,女人煮面,男人在一旁洗碗。那男人断了一条腿,像是兵灾。还有两个小孩子在旁边玩小山炮,看见陌生人就立刻躲到男人背后。
这面档应该是新开的,都不见客人。
长长的白面放入开水里煮熟,捞起来,凉着,然后把烧滚的油淋上去,加一点汤,放入香油,加葱,姜,辣椒,胡椒,孜然等各种调味料,一拌就成了。
我哧遛哧遛的,辣辣的,香香的,吃着胃里暖暖的,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比那些鸡鸭鹅好吃多了。
我给长春也叫了一碗。
长春吃着直灌水。
长春苦央央的埋怨:“主子,奴才这会儿骑马颠簸,腰腿都不是自己的,屁股恐怕都开花了。这辣吃下去,疙瘩都留下来。”
我说:“你快进去吃鸡鸭鹅吧。”
长春低声说:“主子给啥,奴才吃啥。奴才屁股痛……”
我比较体贴:“等下你坐到王爷的旁边。”
长春立刻说:“不,奴才喜欢骑马。”
我白了他一眼。
臭德性!
我早早就吃饱了,有点无聊,明臻回暖在大鱼大肉估计也没有那么快出来。面档的那两个孩子拿着小炮仗玩,两个人研究了半天都不响,我也凑了过去。几个拇指大的炮仗,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外皮红纸有点破,里面是好的,还要引线,估计是人家烧剩的。我从他娘那里借了火,一点,都散开,过了一会儿,没着。我一跑过去看,砰的一声,震得地下的雪和泥巴都飞了起来。
吓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给两个小孩指了指长春,两个小孩胆小,不敢过去。
我只好亲自过去,经过长春的身边,把点着的炮仗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