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继续说道:“我听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金钏儿跳井死了。”
“为何?”林姑娘惊道,脸颊早已滚下泪来。她从小便知生死无常,聚时的欢喜,越发衬出散时的悲凉,不如一直不聚。花朵开时欢喜,落时悲伤,不如院子里常绿,没有花开。因她感情敏锐,欢喜时与大家同欢,悲伤时,感受到的却是常人的几倍几十倍。那么感情强烈的伤感、难过太甚,久而久之,便会伤身、伤神。那就不如避开,让自己好过一些。
阿福知道这些,所以她吩咐林姑娘的院子里种上一丛青竹,只说林姑娘喜欢什么花儿,就自己再种。青竹不宜过多,否则便有森森冷意。
阿福淡淡道:“此事倒与公子有关。那天,他去夫人房中,见她睡着了,就与金钏儿说话。金钏儿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他却胆子极大,上前调笑。金钏儿与他说笑了几句,让夫人听见了。夫人睁眼就打了金钏儿一巴掌,骂她下流娼妇,将她赶了出去。金钏儿烈性,跳井而亡。”
林姑娘呆呆地听着,心中一痛,胸中翻涌万千——那金钏儿岂不是公子和夫人两人害死的?金钏儿又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是一等贴身大丫鬟,跟在舅妈身边十多年了,就像姚黄、魏紫这般。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会转眼凋零……
阿福继续说道:“公子见金钏儿挨打,一溜烟儿走了。那日下起了雨,他淋着雨扣门,院儿里丫鬟们玩笑嬉闹没有听到。代公子一生气,就将去开门的花绣踢了。花绣夜里吐了血。”
林姑娘用帕子拭泪,越发心冷:代公子刚刚调戏了丫鬟,闯了祸就跑了,致金钏儿于死地,转眼又发少爷脾气,踢了花绣。花绣是怡红院里第一个得意之人,公子平素最宠爱她,如今怒了,也是上脚去踢。
“这就是为什么林公子不许代公子进林府后宅,不管是姑娘,还是姚黄。魏紫,大家还是平安活着的好。”阿福说道。
“以后他再来,就不用告诉我了。”林姑娘说道。
“是,姑娘。”阿福应了一声,说道:“还有一句奇语,白姑娘知道了此事,安慰夫人,说金钏儿不是赌气跳井,许是在井边玩,失了脚掉下去的。”
林姑娘轻嗤了一声,尖酸刻薄道:“她那样忠厚妥帖的人,竟也能说出这等戳人心的谎来!”她不喜白姑娘,但是在大观园里,也避不开她,如今安心住在林府,下帖子就只请了亲戚家三位小姐过来,并没有邀请白姑娘和史姑娘。住在自己家里,当然能选择让自己舒服的客人。
没几日,林姑娘被请去代府做客。她探望完代母,和姐妹们玩笑一阵儿,当天就回来了。后来,代府公子挨打,林公子进府去探病,林姑娘待在深闺,并未出门。
忽有一日,林姑娘收到请帖,是姑娘们请她去大观园起诗社。她想到代公子也在,就借故身体不适,推辞了没去,反倒是改天,又请了三位代小姐携带诗稿,来林府做客。二小姐性子软弱,是个好相处的善良姑娘。三小姐性子刚强,又会处事,夸赞了一番林府家风。四小姐一向性子冷,喜欢佛经,又是东府住过来的,被兄嫂忽视,就像个小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