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我保护你【捉虫】

一卦成凰 明玖月 4752 字 2024-04-21

后跨院不大,一个人住却绰绰有余,还有些冷清。萧逸知道时间不对,自己这行为极不妥当,但他多少摸到了陆长安的作息,知她是个夜猫子,平素向来不过三更不休息。

而且,对方是她的话……

总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陆长安?”

站在院子里轻唤几声,萧逸半天没听到回音。团团转了几圈,他又“砰砰”的用力敲门,其中却黑洞洞的,显见得并无人在。

“陆长安?你在吗?”

眼瞅他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瞎撞,甚至去翻墙角的花坛看里面埋没埋东西,高高坐着的长安心觉有趣,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萧逸的五感何其灵敏,闻此一顿,警觉的抬头,便见她潇洒的坐在屋顶上,一手托腮,一手按着个小酒坛。

徐徐的夜风中,她的衣摆微微起鼓,仿佛大鹏欲展翅,蓄势待发。

萧逸仰头出神的盯着,一时竟忘了来意。

食指轻敲下巴,长安扬眉:“干嘛?你是特地来看我的脸的?”

“……哼。”

略微窘迫的转开视线,他抿起唇,走近两步,一撩袍摆,随意坐到了地上。

“哟!”瞧见什么稀罕事儿一样浮夸的瞪大眼,长安“啧啧”的惊叹:“萧世子居然也幕天席地,我还当你只坐金床玉榻呢!”

萧逸本来没想这么多,此刻被她一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雅。被酒麻痹过的脑子终归不太灵光,怔了一小会儿,他昂头道:“你管我!”

理直气壮,带着点不讲理的蛮横,瞧得长安大开眼界。

以往的萧世子只会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吭声,没成想,喝酒之后倒要有意思许多。

一个念头没转完,他又在下面喊:“你干嘛坐那么高?”

长安随口扯瞎话:“因为能俯视你。”

“可你大病初愈,屋顶风大,会再受凉的。”

哟,世子还会关心人了。

“我们已经在威虎县待了很久很久,你若旧病复发,再耽搁,玩都没处玩了。”

胸口一噎,长安若无其事的顺顺气,冷笑几声:“偏我觉得这里好,便就继续待下去吧!”

萧逸蹙眉想了想,没理这话。静寂片刻,他犹豫道:“今日,我做错了?”

即便此刻的头脑不太灵光,萧逸也清楚这问题有些冒犯,最好不要问,闷在心里彼此明白却永远不见光来最好。

但他终归没忍住,而且……陆长安大概不会因为这种问题而尴尬生闷气。

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酒,长安果然没恼。她低眉敛目,菱唇微抿,似在组织语言。

不知她喝的什么酒,香气四逸,久久徘徊,飘飘渺渺的钻入鼻端,勾得萧逸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喝的什么?”他忍不住问。

“这个?”故意把酒坛晃了一圈,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立时更盛:“想喝?”

萧逸毫不矜持地点头:“我可以买。”

“呵,我缺钱?”

“……”

“独家秘方,就不给你,嘿嘿!”

“……”

见他不悦的抿紧唇,长安心情大好,正琢磨要不要大度的给些尝尝,萧逸却忽然“腾”的起身,一甩衣袖,扭身走了。

长安:“……”这就生气了?

——真是无趣。

摇着头又喝口酒,长安叹口气,估摸着时间不早,自己差不多该下去休息时,脚步声渐近,却是萧逸重又回转。

手里多了一小坛酒。

意外的挑起眉,长安“噗嗤”一乐:“这深更半夜,你去哪弄的?”

身姿笔直的席地坐好,萧逸拍开泥封,一本正经:“掌柜的和小二全歇了,我有在柜台上留双倍的银子。”

“哦,原来是偷的。”

“不是!”

“就是。”

“哼。”

“瞅你这矜持的小样儿,跟个姑娘似的,还得靠哄。”

“……你才姑娘!”萧逸双颊涨红,羞耻度再创新高。

“我本来就是姑娘。”长安眨眨眼:“你不知道吗?”

“……哼!”

沉默了一会儿,见她一径抬头遥望,萧逸好奇的跟着看去:“你天天都在瞧什么?”

他早发现了,陆长安每天都会看星空,就跟上面有花一样。

“看天。”长安微微一笑:“天机可循。夜空里什么都有,不然朝廷也不会设下钦天监了。”

唇角微撇,萧逸举坛喝了口酒。劣质酒水入口辛辣,呛得嗓子难受,比不得她手里的秘制佳酿,不过聊胜于无。

“你今日做的很对,我还没谢你。”

平静的凝眸直视他,长安诚挚道:“在场如此多人,没一个在意李明的知县身份,可唯有你愿意撕破粉饰,为我出头——萧垂文,谢谢你。”

她并没有怪罪委婉点拨的萧鸿顺和沉默推拒的苏玄参,毕竟为她正名只是出于情分,而非义务。从朋友的角度考虑,他们已经很好了。

但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愿意为一个毫无干系的平民与新任知县生隙,不管是出于义气还是热血上头,她都……很感动。

枉她自负聪明,以为能看透世人,可事实上,再高明的相士都算不准人心,先前是她低看了他。

萧逸的确有很多缺点,与京都风度翩翩优雅温润的名门公子相比,他甚至还差得远,但他身上的某些优点其实更加可贵,只是尚还未经打磨,也不曾有人意识到——

被她难得的郑重态度弄得一懵,萧逸不自在的动动身子:“你……休要自作多情。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不是特地为了谁!”

似是怕她不信,他又咳嗽两声:“我就是看他不爽罢了。”

“哦?”长安很配合的转移焦点:“李明得罪过你?”

“我不喜欢太会钻营讨巧的。”萧逸不假思索:“默默干好本职工作就好了。”

“哦~”长安摸摸下巴:“看你笨嘴拙舌的,肯定被坑过,才会十年怕井绳。”

出乎意料,萧逸只是“哼”了声,居然没反驳。

——看来真是被阴过了。

莫名想要笑,她按按嘴角,平和道:“你身为皇室中人,处在权力顶端,应当知晓,‘女人’和‘术士’的身份都是不上台面的。”

喉咙微梗,萧逸顿了一瞬:“是的。”

“很多事都没有道理,但实行久了,信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习惯之后,它便也成了真理。”

五指微微收紧,萧逸捏住酒坛,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