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羊献容尚未调好身子,经不住颠簸,抬轿的小内官行的很慢。刘曜随轿走着,眼睛时不时地朝着窗帷内瞟去。妇人家脸皮薄,气恼委实正常,想到此处,刘曜抿起嘴角柔声道:“容娘,我真不是有意的。”
微风把帷帘吹得鼓囊囊的,可里面坐着的妙人儿就是不出声响。苍翠的树叶挂在细长的枝头飒飒摇曳,刘曜的声音在天地细小的映衬中显得那样眷意:“容娘你好歹吱一声,不然我便只能巴巴地跟在轿旁,心有挂念定是走不得的。”
继而是一阵沉默,刘曜本想逼着内官停轿,转头便听见一声清晰的“吱”声。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羊献容捂着红唇,吃吃地笑着。她想着刘曜阴沉的脸色,眉眼中荡漾着潋滟水波。霎时间,飞沙走石,风卷帷帘,她还未来得及敛起笑意,窗外的人便将她得意的姿态尽收眼底。
风吹额发,青丝拂面,玉指遮唇,眉眼俱喜。
这是唯他一人能看见的人间至美。
刘曜偏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轿中美娘,头顶上松垮凌乱的玉冠随着微风又歪上了几重。羊献容见他如墨的双眼闪着夺目的光芒,佯装怒意试图合上窗帷。
轻薄的鎏金绸缎被刘曜紧紧钳住,他垂眉,声色里竟有一丝哀怨:“我虽视你如珠如宝,但容娘也不该在外人面前袭击本王。小王已经三十有五,蓬头垢面的行走在外,旁人瞧见了只怕都要嗤笑三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羊献容慢悠悠地回嘴道。
刘曜正享受着与羊献容有一下没一下的斗嘴,王惠风携着婢女前来迎驾。她瞅着这等架势,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屈膝道:“母后金安,始安王万福。”
羊献容掀起帘子,还未让王惠风起身,刘曜便屈身钻进轿撵把她横抱起来。她瞅着王惠风晦明难辨的神色,低声斥道:“你怎又故技重施,太子妃面前还敢作祟!”
刘曜脚下生风,从容道:“非也,明明是变本加厉。”他低头望着咬牙切齿的羊献容,正色道:“方才背对着看不清容娘的脸,如今瞧着真真是灵动万千。”
他把羊献容放在软塌上,嚼着一掠碎发,长笑离开。王惠风姗姗而来,与刘曜打个照面便坐在羊献容下手的绣墩上。她瞅着惠后红晕未退的娇容,扯起嘴角,神态颇为不齿:“始安王待母后真是关怀备至。”
最后四个字被王惠风重读的很是轻嘲,羊献容知太子妃性子高洁刚正,一笑而过。她右手撑着扶木,细细打量着洁净朴质的房帷:“太子妃,你这素兰阁倒是个适宜居住的清净地儿。”
羊献容朝着四合屏风望去:“这屏风上的绘样不错,就是陈旧了些,改明儿本宫遣人给你搬来一台八合的。”
她凤目一眯,诧异道:“咦,这屏风上怎生个黑点,莫不是落了灰?夕雾,看看去。”
夕雾上前一看,面色惊恐:“娘娘,这里被人开了个小洞!”
齐齐的目光望向沉默不言的王惠风,她抬起苍白的脸庞,掌心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