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平手汎秀稍有感慨——但没感慨太久,便立即询问:“你们是最先一批到达本丸附近的部队吗?可曾发现堀尾吉晴的下落?”
话音落地,在场诸人立刻都申请严肃起来,却是面面相觑不能应答。
片刻后,加藤教明小心翼翼说道:“属下方才倒是擒住一个逃出本丸的侍童,那人交代说,堀尾殿……是被关押在本丸里面的。”
闻言平手汎秀不禁默然。
距离松永久秀“自爆”已经有了小半个时辰,而本丸的火至今都尚未熄灭,呆在那里面,显然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确切说,应该是十死零生了。
“一定要找寻到他的尸首,至少得给后人一个供奉的地方!”平手汎秀面色沉痛地下令说:“茂助(堀尾吉晴的通称)他好像还没有子嗣……”
“有个与游女生下的庶子,年纪尚幼养在外宅,还有个已成年的弟弟。”八卦新闻最精通的浅野长吉立即小声附耳做了补充。
“令其庶子继承俸禄,其弟继承职位。”平手汎秀立即做了决定。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称赞主君仁义。
而后加藤教明状似无意地问到,战后此城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这却令一向羽扇纶巾谈笑退敌的平手刑部大人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此事已有决断,但不适合在此处说,将来各位便知道了。”
大家在这言辞之中,似乎能觉察到一丝为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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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永弹正此生,诚然可叹。
遥想他一介底层町民(抑或是土豪地侍,越是下层越缺乏明确的身份划分),既非高名大姓,又不是三好家的阿波谱代,却能努力把握住城头变化大王旗的时机,攀上三好政权的腾飞势头,由一介书佐文吏起步,历经佑笔、奉行、足轻大将等职位,年四十五时才得到拔擢,以越水城代的身份独当一面,五十二岁更进一步成为一国之主,最终是从无到有,创建了官至从四位下弹正少弼,职至幕府御相伴众兼大和守护,领地超过二十万石的家族。其中艰难坎坷,自是不言而喻。
然而他的魄力、才具和气运,比之同时代顶尖的英杰,始终还是稍逊了一筹。
松永久秀此人,一贯是辅政之才胜过为君,长于庶务,拙于军阵,与商贾公卿相善,却见恶于武士同僚,因此种种因素所限,在三好长庆死后,群龙无首,风云际会的关键时刻,难以将政治地位上的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土地与兵力,反而一度被三好长逸所压制,险些身死族灭。
从此之后,这位“恶弹正”的人生便开始渐渐的走下坡路。
一方面可能是随着年事已高,松永久秀本人的智术和判断能力有所下降,另一方面,他的儿子松永久通实在是个不省心的人,才具远不及其父,野心却犹有过之。
依靠往日积累的人脉与高明的外交手段,以信贵山城为据点的大和松永氏在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二元执政的时代,依然被视作是颇有影响力的畿内巨头,但往日的风采是再也不复了。
尤其从信长遇刺,到武田上洛这段时间,畿内局势几度剧变,而松永久通两次选错了边站队,将其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政治资本,终于挥霍得差不多了。
偏偏这时候,杀出一个讲究“斩草除根,诛恶务尽”的平手汎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顶着巨大的财政压力,集结了超过三万人的部队,将信贵山城围得严严实实,眼看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了。
用一句古人的话形容,这种心态叫做“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于是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堂堂松永弹正,毕竟是曾经有资格窥视神器,接近过至尊之位的人,虽然垂垂老矣,无力再扭转乾坤,终究不乏宁折不弯的勇气。
其独子和长孙,已在比叡山上,殁于佐佐成政之手,仅剩的幼子,又在天守阁一同玉碎了。如此说来,随着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和松永氏数十年来的一切,无论是光荣勋绩还是阴谋诡略,都被付之于烟消云散。
“这起码该有三百斤……不,是五百斤火药才能有的爆炸效果吧!老子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也不知道松永家哪来这么多的货……”经过最初的震惊后,近来时常执掌火器部队的一门众野口政利,对着熊熊燃烧的“遗址”啧啧称奇,“可惜春田屋秀一先生不在,他若是亲眼看到,大概能推算出更多信息……”
一旁的长宗我部元亲稍稍退后,尽量显得平静沉着,但听了野口政利这话,却忍不住心生苦涩之意——火药这玩意儿,成本其实不算很高,制作工艺也并非绝密,但所需的硝石、硫磺在扶桑却是很难买到。长宗我部家穷尽土佐之力,至今也才得到五六十斤,按一斤火药可以让中型铁炮发射一百次计算,一共就是五千次射击而已,学人家发展火器那是遥遥无期的……可没想到人家松永弹正花了好几百斤火药就为了自爆,畿内人果然有钱……
难得有机会独领一军(其实真正负责军务的是和泉众笔头寺田安大夫)的浅野长吉也凑了过来观赏,他看上去很是意犹未尽,听了议论便吐槽道:“既然还有这么多存货,为何不用来向外射击,继续抵抗,反而要与城携亡呢?这松永弹正的心思,我真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