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

竹上霜 千夜弦华 2498 字 2024-04-21

凤竹懵懂地颔首。

前面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绿酒略一迟疑,劝道:“娘子,您千金之体,这种地方还是别……”

皇甫思凝道:“仔细想想,我这辈子也没有见过几次正经端午。还不知道还再过几次,还是能看的都趁早看了罢。”

绿酒心里发酸,不再劝了。

她们三人走在一起,金地娇姿,兰闺艳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因为人多,难免手脚不太干净,起了一些冲突。最严重时是绿酒被人动手动脚,和对方吵了起来,对方死不承认,绿酒牙尖嘴利,那边节节败退,便笑道:“小娘子上面这张嘴果然会说话,可惜我不像小娘子身上多一张嘴,夜夜也不会咬人,确实讲不过。就是不知道下面那一张会怎么样……”

绿酒怒了。

皇甫思凝也怒了,道:“凤竹!”

凤竹淡定上前。

砰的两声,对方扑地。

绿酒惊疑地看着凤竹,小声道:“是你动的手?我明明什么都还没看到……”

凤竹瞥了她一眼,没讲话,眼神的意思大概是:“如果能被你看到我动手,我不如找根绳子上吊。”

绿酒不愧看厌凤竹许久,一瞬间就知道她的意思,安心道:“幸好你这么讨厌,我就不必感激了。”

皇甫思凝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作为主人的尊严,反而像是个学堂的夫子,面对天天吵架的两个宝贝学生,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更没法让她们去罚抄课文。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因为贱人们耽搁了。”皇甫思凝一手一个,推着她们向前走。前头是一条岔路,左边不远处有个戏台,人山人海,十分热闹,右边只有游人二三,十分冷落,“绿酒,你去左边看看到底是什么;凤竹,你往右边探一探。”

绿酒和凤竹都分别去了。皇甫思凝在原地等着,很快便见凤竹回来,她问道:“那边有什么?”

凤竹道:“没有肉。”

皇甫思凝差点咳嗽,半晌才道:“好,那我们不去那边。”

凤竹用力地点头。

没一会儿,绿酒也匆匆赶了回来,两颊赤红如晕,指间紧紧攥着帕子,道:“娘子,那边尽是些青衣乌帽,肉眼愚眉之辈,没什么好看的,您还是打道回府罢。”

皇甫思凝奇道:“绿酒,你怎么脸这么红?”

绿酒道:“是、是热的!”

皇甫思凝疑道:“现在才五月。”

绿酒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皇甫思凝敲板道:“我们去左边看看。”

绿酒想阻拦又脸红,露出十分挣扎的神色。皇甫思凝哈哈一笑,带着凤竹向前去了。

待到近了,她就知道为何绿酒会那么难以启齿了。戏台搭得倒还算正常,上头唱的却是不入流的淫戏。一个驾鹤乘鸾,一个攀龙附凤,彼此撩阴摸乳,递唇送舌,袅袅唱道:“金莲挑起凤头红,双玉柱,竖当空,谁想桃花开洞口,一窍暗相通,半却似玉磬悬风,鸟宿池边,僧敲月下,道人夜撞金钟。法透红衫未已……”

生旦们都穿的单衣,尤其是女子上身和男子下身,衣衫裤子又白又透,贴皮贴骨,一切私密袒露无遗。一出私会阳台刚唱完,台下观众看得嬉笑不已,掌声如雷。生旦们款款鞠躬,牵着手一并下台。

接着又上来一对小生,如之前人一样穿着薄纱裤子,薄薄的贴着骨肉,演的是弥子瑕与灵公故事。二人眉来眼去,拥来抱去,一同游园,又分桃而吃。灵公假模假样吃了桃子,将弥子瑕往榻上一按,一边唱一边将他两腿打开,放在自己肩头,如老汉打犁一般不住耸动。灵公气喘吁吁,弥子瑕娇声婉转,二人相连顶弄得越是厉害,台下便越是激动。

绿酒的牙咬了又咬,几乎快齐根咬碎,劝了不知多少次皇甫思凝不要污了眼,快点离开。

皇甫思凝却看出点兴致,还有功夫点评弥子瑕的唱词念错了。

走旱道的一出戏结束了,又上来一对小旦。一人眉如远山,嫩笋纤纤,一人眼若秋水,红玉软软,二人送目调情,你进我退,星期月约,眼看是一出磨镜戏。

这戏居然比前两个都要长,情节颇为丰满,讲述了一个大家小姐和一个寒门织女的爱恨离别,中途有不少误会纠葛,每次二人吵架,总要行云施雨一回,破镜重圆,引得众人齐齐欢呼。好在虽然跌宕,结局还是颇圆满,和前两个一样都结束在雨散高唐,云归楚岫。

皇甫思凝看得大开眼界,道:“原来女子之间还有这么多花样可以玩。那大家小姐有句唱词是什么来着?‘管你吃饱……’”

凤竹接道:“……‘还管你只吃肉不吃苦。’”

皇甫思凝摸了摸下巴,道:“长见识了。”

绿酒差点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