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竹道:“啊。”
皇甫思凝怔忪片刻,失笑出声道:“哈!”
凤竹道:“呵。”
没料到凤竹真的能够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皇甫思凝摇了摇头,道:“这个听不懂,不算说话。”她的眼睑微垂,睫毛轻轻地一颤。凤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皇甫思凝这一回是真的有几分愕然了。
凤竹性子温驯听话不错,却从未与人主动接触过,不过是给她命令,她不拒绝而已。
这是头一回皇甫思凝尚未开口,凤竹便碰了她。
凤竹无甚表情,也并无需要,生成这般的容色,眉梢眼角不需一分风情,自然令人如痴如狂。
皇甫思凝从未被这样一双手握过,有许多个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又被一一摒弃。
皇甫思凝笑道:“你的手……很温暖。”
凤竹露出有几分困惑的神情。
皇甫思凝笑了,道:“你是暖,我是冷。”她抚摸自己兀自湿淋淋的长发,水气淡淡萦绕,她的指头也是一片冰凉,“这就是冷。”
凤竹恍然大悟,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似乎要将自己的热力传到她的身上一样。
皇甫思凝想,自己或许要改变对凤竹身世的猜测了。
她本以为凤竹是个落难公卿之后,可能遭了劫匪,突逢大变,失去了记忆。虽然俗套了点,但是比起绿酒不着四六的猜测,靠谱正常了许多。不过凤竹的手却并不似她这样的娇女一般纤细柔弱,骨节明显,肌理分明,茧子的位置也不像是用笔磨出来的。
但这就更加没道理了。长成这副样子的贵族女人,还不落下这些功夫,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国家有这么古怪的风俗。还是她最讨厌的那一个。
窗外风雨萧萧,不知何人又断魂。
次日绿酒带回了消息。这一支被连根拔起的世族是先皇后的母族,与令氏素来交好,也被打上了同样的谋逆之罪。据说这一族的老太君在临投缳时,破口大骂道:“原氏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愿转生为猫,使原氏为鼠,吾当扼其喉以报。”
原太后听闻之后,宫中所有猫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不少宫人亦受此牵连,就连自愿殉葬的老太妃都突然又多了两个。
真是造孽。皇甫思凝摇了摇头,叹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这话她自己说来也觉得可笑。烟罗色窗纱糊得不甚紧,仍有些随风瑟瑟轻动,她看着窗外的隐约一簇花枝的影子,眼里也似含着一缕影,慢慢地漫上了一丝沉郁,“那些深宫之中的女人,不为难女人还能为难谁?”
她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期待任何人与她讲话。
“无聊。”
这个声音一出,绿酒先被震得退后了一大步,道:“你会说话?”
皇甫思凝也十分震惊地看着凤竹。她倒并非惊讶她会说话,凤竹可以发声,身体无恙,不能说话至多只是心理原因,迷障未去,灵识不开而已。待到神智恢复清晰,自然可以说话。她震惊的是凤竹说的那两个字,倨傲之心仿佛天生,浑然未将话中人放在眼底。
纵然深宫困锁,那也是一国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
凤竹看向绿酒,语气里有些淡淡的疑惑,道:“为何不会?”
绿酒支吾道:“可是你从来没说过。”
凤竹想了一想,道:“想不起来。”
绿酒柳眉竖立,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既然会说话了,那记忆如何,你还记得什么,想得到什么?认得出我们吗?”
绿酒一连串说了好几个问题,凤竹不慌不忙答道:“没胡说,不记得,没有了。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