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聪明绝顶,当然猜得出母亲有苦衷。
可他年少气盛,清高自负,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用亲姐姐的命换取自己前程这种事。是赌气,也是愧疚,所以毅然辞了官。
三十多年过去,尚永泰说不清到底后不后悔,重来一次是不是还会如此抉择。但至少这些年,他不许要日日承受良心的煎熬。
然而母亲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人,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思及此,尚永泰再开口时语气也温和许多:“母亲,我知道您不容易。可我们也是时候该给二姐一个交代了。平城知府姚千帆祖上追随易公,祖父与父亲都与咱们家交好,我也与他有同窗之谊,请他不要将事情公开总是行得通。不管是您,还是二姐,或是定北侯府,都不会因此受到损伤,好不好?”
乔太夫人一脸疲惫,仿佛眨眼间衰老了十岁似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开口道:“四郎,如果我都依了你,你肯不肯再入仕途?”
其姝头也不敢抬,不敢去看两位长辈的模样,只竖直了一双耳朵,不愿错过一字一句。
可过了许久许久,也没听到父亲的声音。
观沧海西跨院的厢房里,因郑姨娘去世恸哭以至昏厥的其婕缓缓睁开双眼。
团绣宝相花的床帐只放下一半,天已经黑了,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屏风后面隐隐有灯火忽明忽暗闪动不停。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其婕想起早上去探望郑姨娘时,她一直追问:“老爷是不是选定你了?”
又连声督促:“你再加把劲儿啊,再没有比身份高,能掌事,说了算更好的了。”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没有一点和前世不一样。
只有姨娘的生死全然不同了。
就算做了守灶女,身份高,能掌事,全家都由她说了算,又如何?
上辈子她都做到了,可姨娘的死不过再次证明,这世上还有许多许多事根本是她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