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既然因为囚禁无法帮忙,那么还能自由活动的其它地方,便在此刻拥了出来。何况男孩的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这把锈迹斑斑的锁头,于是不知何时被尘封在木箱里的、已经结了网的东西,也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感到温热,又起了鸡皮疙瘩,正是冷与热的对换中,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感受到了那些连日来未曾被她发觉的情感。
然而无论混杂着多少种说不上来的情感,最后都会如支流终将汇入干流一样,统一变成一条河系,变成一个东西——热辣辣的眼泪。
但她毕竟没有见到那个老女人,毕竟没被人成功卖给别人,毕竟最后没有需要用自杀来保护自己,所以她没办法像赵政那样无声的哭,那样一种伤心的极致。所以她一开始隐忍,但到最后便放声大哭,她哭得是那样惨,身体不住地颤抖,但她又好几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于是颤抖着便很快没了力气,腰一弯、头一低、身子往前一倾,她便靠上了跪坐在地的赵政身上。
然后便就着赵政的身子呜呜咽咽地流泪。
赵政感受到身体所承受到的重量后,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了。
女子的软弱无力,让他如鲠在喉。
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他又觉得不打扰女子哭泣是更重要的,于是他挺直了腰身,好让女子靠得更好些,他伸出一双手搂着女子纤弱的背,好让女子哭得更放心些。
一双曾有着相似经历的人,终于在老天的阴差阳错之下,能够彼此相偎,虽然默默无言,但却又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马车外是一种心酸,又是一种圆满。但马车外却仍持续着混乱的闹剧,不过这场闹剧在一个赵人领着官兵走来后就戛然而止。该添买布匹的,扬了袖子转身去了布店;该给家里老人抓药的,就着老先生开的方子去了药店;该逛街给情人买胭脂水粉的,去了好一点的铺店,或者只是敷衍似的在一个不像样的摊子前随便买一个杂货。人群很快散了,官兵一来热闹便无,就是这个时代的道理。
谁也不愿在原地多留一会儿,因为谁也不想倒霉的惹上麻烦,看热闹是可以的,但因为看热闹而遭了什么坏事却并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