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是腊月十二,离新年不过十多日,神都朝堂上下以及各地州县中的官员们依然在值守,离休憩的日子还早。
郑刺史于冬月就将扬州事务交给了别驾,然后启程赴神都述职。以他的考评,加上女帝的倾向,得一个“上上”并不难,以此为晋身之阶在神都各部谋个职司并不难。
原本扬州在崔刺史主政时,那位别驾投靠了武承嗣,公然与刺史作对。在崔刺史的运作下,加上太平公主的推波助澜,更重要的是武承嗣太急不可耐了,大肆扩张势力,邀买人心,将大量州县的官儿收入门下,犯了女帝的忌讳。
女帝对天下权柄看得太重,任何人都不得窥伺,哪怕是她的娘家亲侄儿也不行。
她的理念就是,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是朕花了数十年的心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甚至与鬼斗,可以说每一寸山河都融入了他的心血,还没有捂热呢,那能容你武承嗣窥伺?
虽然女帝有意将帝位传给武承嗣,可毕竟武承嗣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择,除了他以外还有武三思、武攸暨以及他的亲子李煜。
女帝一怒之下,悄无声息地就将那位别驾给调离了扬州,安排到了辽东苦寒之地。
自高宗皇帝打下了高句丽,新罗,并让百济臣服以后,在故三韩之地成立了安东都护府,管理这片极东地域。
在平定三韩时,辽东的契丹人倒戈,主动蚁附于大唐,得到了极大的礼遇,其首领被封为辽东都督,节制河北大片土地。
辽东虽为唐土,可大唐对辽东的控制力却小的可怜,也就是在老首领故去后,派人去册封新的首领为辽东都督,仅此而已,至于管辖……也就是名义上的,当不得真。
女帝将那位扬州刺史给安排到辽东,在都督孙道荣那做了一名长史。都督府的长史从品级上比扬州别驾高了好几阶,可在那白山黑水间,举目四顾,入眼尽是契丹人,他这个别驾能有什么用处?
飘雪季节,哪怕是江南也冷得难耐,寒风中携带着潮湿,一个劲地往人骨头缝里钻,那种滋味可真是磨人。
别看在北地长大、见惯了寒风肆虐、滴水冰封的沫儿,在鸢儿面前大言不惭,毫不在意,似乎扬州的冬季就是北国的春天一样,可一转身就连连喊“冷”,嚷嚷着:“衣服湿漉漉的,被褥湿漉漉的,就连呼吸都是湿漉漉的,可让人怎么活?”
为驱散寒气和湿气,窈娘的起居之地自然是燃起了炭火,且窗户紧闭,只将门儿半开,以免被毒气侵蚀。
这还是郎君要求的,且郑重其事地交代窈娘,将这一点写入家法,上下人等,不论主仆,谁若敢犯之,将严惩不贷。
室内很暖和,平日里穿着秋衣都冒着汗珠,可今日却冷暖交替,让人不耐。
“你是说……郎君他因为修炼武道,此生再也不能有子嗣?这怎么可以?我宁愿郎君他……”窈娘眼圈儿红了。
这要是像叶一手所说,那就太残忍了!成亲半年以来没有动静,并非是因为她们三个身子有亏,而是出在郎君身上。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病情,通过各种诊治,再加以老药滋补,假以时日,尚有康复的可能。可叶一手的话,不啻于给判了死刑,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月娥是个本分女子,在性情上和窈娘相近,绝望下也绷不住了,扑倒在窈娘姐姐怀里抽泣。
沫儿也心中黯然,可窈娘和月娥已经被击倒,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凑热闹。
她强作欢颜,轻笑道:“窈娘姐姐,郎君的隐患不过是暂时的,随着他修为的精进,要不了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郎君极尽升华,武破虚空时,一切都迎刃而解。”
窈娘啐道:“瞧你说的疯话!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时候咱们多大岁数了、还能孕育子嗣吗?说不定……咱们都已是风烛残年,即将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