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名为‘扶清’,实为‘倒清’!”
再说国外。
“中国在世界上,也有自己的敌人。”
“中国的敌人,自然希望除自己之外,中国树敌愈多愈好——若中国自绝于文明世界之外,以至于各国联手谋中,那就最好不过了!”
因此:
“很明显,中国的敌人——国内的、国外的,将从中国同世界各国交恶中获益!他们,就是干犯此案之最大嫌疑者!”
“中国政府,实为本案之最大受害者!”
“‘南堂’不幸而为凶犯破坏中国和泰西各国友好关系之工具,阿历桑德罗神父、文通译、王杂役不幸而为凶犯恶行之牺牲!”
看到这儿,几乎每一个读者都想到了:
“中国在世界上,也有自己的敌人”——目下,这个“敌人”,舍法兰西其谁?
这不是在极明显的暗示:法兰西参与乃至主使了“南堂”的凶案吗?!
我滴个神哎……
还有,中国的教务,归法兰西代管,果如此,法兰西不成了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这是何其严重的指控?!
可是,一方面,这个“指控”,并未“的指”,法国人还不好自行对号入座;另一方面,照会中的孰为“获益者”、孰为“受害者”、孰为“嫌疑者”,在逻辑上,简直无懈可击,则不“的指”、亦“的指”,不“对号”、亦“入座”了!
这——
哎,做出如此惊人的“指控”,中国人是已经有了相关的证据,还是纯粹出以逻辑推理呢?
“案情通报”之环节,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庄神父曰”,一个是对案发现场的描述。
因为严重怀疑庄汤尼对案情做了隐瞒甚至曲改,因此,不厌其烦,一切案发之前因、过程,皆冠之以“据庄神父云”——言下之意,这只是庄某人的一面之词,未必就是此案的真像啊!
对案发现场的描述,则尽力客观,无所隐晦,包括:
墙上的八个血写的大字:“扶清灭洋,杀尽洋夷”;地上的皇宫侍卫奎光的腰牌;以及,阿历桑德罗神父重伤之后,由北而南,挣扎着挨过大半个南堂,最终倒伏在“圣母山”的圣母像脚下。
紧接着阿历桑德罗的事由,冒出了一段日后被各国外交界许为“神来之笔”、甚至奉为经典的话:
“对于阿历桑德罗神父、文通译和王杂役之不幸遭遇,我们深感悲痛!同时,亦不由发出衷心赞叹:若非对上主抱有最虔诚的信仰和依恋,阿历桑德罗神父如何能够以超愈常人之毅力,强忍剧痛,终而投入圣母之怀抱?”
看到这儿,不止一位读者,不由自主的划了一个十字,“哈利路亚!”
关卓凡原先担心,此案的某些细节——特别是阿历桑德罗的死状,将火上浇油的刺激相关人等的神经。
看,阿历桑德罗被抹了脖子之后,一时不得便死,撞撞跌跌的往回跑,从北到南,鲜血淋漓,洒了一路,连蔡尔佳都说,“瞅着挺瘆人的”。
而其倒伏之地,正正在“圣母山”圣母像之下,鲜血汨汨,侵染了圣母像的双脚和裙摆——
雪白的汉白玉圣母像,倒伏的神父,强烈的红白“撞色”,这副“好有画面感”甚至“好有象征意味”的景象,叫“相关人等”看见了,怎不触目惊心?
惊而悲、悲而怒——这都是顺理成章的。
进一步——怒而断交乃至兴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一经钱尚书的“神来之笔”,阿历桑德罗的惨死,立即“升华”到了“虔诚”、“信仰”、“依恋”、“毅力”、“怀抱”的层面,“惊而悲”则有,“悲而怒”则无——变成了“悲而赞叹”乃至“悲而欢喜”了!
欢喜赞叹,此之谓也!
哈利路亚!
“悲而怒”既无,“怒而啥啥”的,自然就更加木有啦。
对于阿神父的“虔诚”、“信仰”、“依恋”、“毅力”,有读者甚至开出了更大的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