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皇帝昏庸,信任奸佞,自己独木难支,只能看着朝政日非而无能为力,然而曹鼐也有自己的坚持。
曹鼐对于科举看的很清楚,科举之所以令众多读书人趋之若鹜,原因有二,其一可以概括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两句话,其二则是因为公平公正,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世家大阀把持朝政垄断官场的时代已然不复存在,科举制度功不可没,正是因为科举给了寒门子弟更多的机会,将世家大阀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攫取出来,之后反哺朝廷,加强了中央集权,才有了如今相对缓和的社会环境,若是被王振在科举中再插一脚,曹鼐自觉愧对历代先贤,故而此次会试他毛遂自荐,又暗地里与高谷合议,令人举荐张益这名老成持重的侍读学士为副主考,其余同考官也多为曹鼐与张益所看好的官员。
贡院中,经糊名、誊录、校对后的试卷,正由十六名同考官分房阅卷并进行预选,预选出来的考卷送主考官审阅并拟定名次,写成“草榜”。草榜拟成后,再由主考官和礼部知贡举官主持,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本卷”进行“对号”,编号不对者弃而不取,复核以后再行“填榜”,即正式确定录取名单。
曹鼐与张益正在分别巡视各房,监督同考官们阅卷。张益字士谦,号惷庵,应天府江宁人,比曹鼐还要大七岁,永乐十三年进士,由庶吉士授中书舍人,改大理评事,修《宣宗实录》,书成,改修撰,其人博学强记,诗文操笔立就,三杨(杨荣、杨士奇、杨�郑┒云浜芸粗兀��蠼�潭裂�浚�凑展呃��怀鲆馔獾幕埃�崾怨�笏�慊峤�肽诟笥氩茇疚�椋�庖彩遣茇景底粤钊司偌稣乓嫖�敝骺嫉乃剂恐�唬�暇挂桓龊煤喝�霭铮�安诶聿徊冢�胍�β曳凑��豢克�桓鋈送蚰殉墒隆�
“张侍读,且看看这一份文章。”姚夔眼中泛着血丝,叫住巡视而来的张益,将手中一叠试卷递给他。
张益与姚夔相识,只是此时口头上不宜表现的太过亲密,他闻言接过试卷,先不看试卷,而是笑道:“姚给事,你才学不下于吾,此卷有何异处令你不能决断?”
姚夔是严州府桐庐人,性情耿直有才华,乃是正统七年进士第一,后迁吏科给事中,陈时政八事,深受英宗朱祁镇嘉许,多见采纳,此时也不过三十多岁,却因‘科第有学行’而充任此次会试同考官,他听张益发问,伸手锤了锤后腰,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说道:“此文清而不薄,新而不尖,立意新颖,可望庾信脊背。”
“哦?”张益略微有些讶然,庾信他自然知道是谁,那是南北朝时期的诗文大家,唐代杜甫曾以‘清新、老成’评价庾信的诗文,姚夔如此评价此文,张益不禁也起了好奇心。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这篇四书义的题目乃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张益对此谙熟于心,等他看完此篇文章之后,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此文立意深远,发人深省,乃是不可多得的佳文,只是这字……只能算是中下,若是以老夫来看,可入此次会试前二十之列,却不知做此文者乃是何人。”
此时试卷已经糊名,考生姓名谁也不知道,姚夔闻言才笑道:“下官早已对此有过推测,此人字里行间针砭时弊,有一股奋发之气,只是却又笔力凝实,颇为老成,不像是年轻人的手笔,下官推测此人年纪应在三十至四十之间。”
张益颔首,颇为认同姚夔的推测,不过随即他却横眉立目,道:“偷懒耍滑也能想出此等办法,姚给事也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