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距离李典一部不远,于禁猜想,自己的五百步卒在撤退过程中肯定会被游骑耗尽体力,尔后西凉骑兵必定群起而攻之,最终这五百精锐步卒难逃覆灭的厄运。
现下自己一部已经撤入车阵之后,虽然还没有摆脱险境,但至少可以容自己喘喘气了。
刚刚且战且退,撤退过程中于禁喊得喉咙眼冒烟,暂得喘息的他连忙下令让部下士卒饮水解渴、修整兵甲,自己也掏出水囊往自己口中狠狠灌了几口清水。
“于校尉!”
于禁在用清水灌溉自己干燥的咽喉时,李典已经匆匆快步走了过来,他忧心忡忡地指着不远处游弋的西凉骑兵,口中说道:
“于校尉,你看这些骑兵,根本不似寻常哨探的游骑,而且数量众多,约有千骑,这倒像是敌军精锐的骑兵啊!”
于禁点点头,犹然心悸地说道:
“这怕就是河南守将翟郝亲率的西凉骑兵了,这些骑兵都是弓马娴熟的老兵,作战甚是凶悍,刚刚若非曼成列阵接应,只怕禁就真的要战死阵中了。”
“校尉过谦了,校尉在平原之上,无险可守,以步抗骑仍然能够全身而退,典甚是佩服啊。不过眼下我等两部可战之兵不过千人,又有粮车、民伕需要护卫,也只能够凭借车障坚守待援了。典方才已经下令,举烟求援了!”
于禁转头看了看阵后在收集干粪、柴草的士卒,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不远处游弋的西凉骑兵,皱眉说道:
“陇城距离此处最近,尚有一千五百精卒,可惜皆是步卒,只怕顷刻之间难以赶来啊!”
其实在于禁心中还有一层忧虑没说,那就是经过了刚刚和西凉骑兵的遭遇战之后,他深感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单纯以步卒为主的己方军队在对抗西凉骑兵时,十分被动和无力,比之在兖州对付吕布的骑兵时还要棘手。
吕布的骑兵虽然精锐,但吕布是丧家之犬,部下的骑兵很少,只能够作为主将亲卫骑兵突阵使用,军队的主力依旧是张邈、陈宫麾下的兖州叛军,和曹军一样,他们都是由步卒组成的。
而说到底,翟郝敢于亲率骑兵截断自己的粮道,就是因为看穿了兖州军中缺少能够对西凉骑兵构成威胁的骑兵部队,这才大胆地迂回绕后,专挑自己的后方软肋上打。
李典内心犹豫,于禁所部深陷重围,若是自己不出兵相救,只怕他以步抗骑,绝对是凶多吉少,可若是自己出兵相救,这里的车障没了护卫,辎重粮车和三百民伕也必然不保。
临阵如何抉择,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就在李典犹豫之时,却有一骑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虽然后背中了两箭,但却丝毫没有迟滞策马,他狂奔到了李典车阵前的射程内,大呼说道:
“我乃平虏校尉麾下亲卫,校尉有令,请中郎将列阵坚守以待,校尉已经破阵而出,待会赶来会合时,还请中郎将派兵接应。”
这名骑士穿着曹军衣甲,身上血迹斑斑,背后还中了两箭,不像是伪装的军谍,李典连忙让人将他迎入阵中,派人进行紧急救治,同时下令部曲加快布设车障,自己则登高举目远眺,紧张地望着号角声声的西北方向。
骑士说是很快破阵而出,赶来与车队会合,但是等到李典的车障大致布设完成的时候,于禁所部还是迟迟没有赶来,反而是敌骑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了。
就在李典决定要派出已经恢复马力的几名李家子弟再次进行哨探的时候,等候已久的于禁部终于出现了。
摇摇晃晃的曹军旗帜在平原上移动着,于禁所部的军阵已经比初见时少了不少人,于禁弃了马匹,身处在且战且退的军阵中间,嘶声力竭地指挥着冲出敌骑包围的步卒,沿着汴水,退往李典所部列阵的方向。
在撤退的过程中,于禁所部依旧保持着大体完整的军阵,手持长矛大楯的甲士环卫在外,弓箭手、短刀手夹杂在后,中间就是于禁和他亲兵,众人且战且走,不作片刻停留,背靠背向后撤退。
因为为了保持阵型完整,随时随地立盾竖矛,抵御敌骑冲刺突入阵中,于禁的军阵撤退时注定不能够卷甲疾走,只能够小步向后撤退,这不仅对且战且退的士卒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对身处阵中指挥的于禁而言,也在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在撤退的过程中,不时有中箭、掉队、摔倒的士卒,他们一旦失去了周边其他同袍的护卫,立马就被像恶狼般的西凉骑兵射倒、撞翻、砍杀,于禁虽然看到了,却坚决不允许部下士卒搭救,每个人都必须保持相同的步伐缓缓后撤,一刻都不能够停留。
这种做法很残酷,但也很有效,至少更多的士卒存活了下来。
西凉骑兵几度进行试探,想要冲锋突入阵中,可于禁部都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及时停驻列阵,大楯如墙,长矛如林,步弓发矢,短刃肉搏,端是无懈可击,愣是让几股轻骑发动冲锋后,又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身在阵中的李典见到于禁所部士卒已经接近,面露喜色,当即按照计划下令,搬开车障一角,将拉车的牲畜放了出去,而自己则率领三百李家部曲亲自冲杀出阵,冒着西凉骑兵的箭矢,迅速将于禁一部接应进了阵中,然后搬开的车障又再次重新合围,形成了一个依托汴水的闭环车阵。
西北边,无名高地。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