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所以这一声叹息听得格外清晰。夜里风大,吹得旗帜猎猎作声,吹得火把忽明忽暗。众人的脸也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表情多变。
麴义道:“我这一辈子,过得轰轰烈烈,杀过人放过火,走过刀山趟过火海,什么样的事情是我做不成的?在西凉,咱们三十骑人就能杀退浩浩荡荡千人的羌人部落,能够千里奔袭三天三夜不睡觉,在草原上套烈马良驹,那是何等地畅快。”
老陈皮大声道:“是啊,大不了咱们回西凉,痛痛快快做我们的山大王,何必在这里受这鸟气呢?大将军,你一句话,咱们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麴义看向老陈皮,放慢了声调说道:“老陈皮,你孙子是去年出生的吧?”
老陈皮听他提起自己的孙儿,脸上的慷慨之气陡然削弱了一点,笑容有些僵硬道:“是啊,刚刚一岁多。”
麴义环顾四周道:“你们大家也都落地生根了……咱们的跟在冀州,在河北。麴氏本来就是河北的大族,所以当年我说过肯定要带各位回到故土,我麴义做到了。”
老陈皮道:“可是……”
麴义道:“可是什么?当年咱们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这才被迫迁徙到那苦寒之地。那地方有什么好的?朝廷管不着,官军天天打草谷,县令天天换,胡人杀来杀去,只要聚齐几十人就称王,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天天就在担心着明天怎么个死法……”
他望向老陈皮,后者低下头来,悄悄抹了抹眼睛。
麴义道:“当初刚回冀州,在韩馥下面做事。韩大人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麴义只能当个看门的。如果天下不乱,那到头来我也就是个小头目而已。后来袁大人取了邺城,提拔了我,做了这先登营的统领……我心中还是感激的。”
他说话语气虽然平淡,但却透着一股悲怆之气,说得老陈皮等人偷偷抹泪。众人又想起当年西凉的青葱岁月,胸中激愤难平。
麴义道:“袁熙!”
袁熙陡然无防,抬起头来,只见麴义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他。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在北地来去如风,杀得乌桓人闻风丧胆,你说,是谁灭了他?”
袁熙道:“自然是你了,大将军。”
麴义道:“当日你也在场,我这一套对付骑兵的战法,是不是独树一帜,前无古人?要不是我,袁绍能赢得了公孙瓒吗?”
袁熙道:“自然不能,没有你,咱们所有人都要成阶下囚了。”
麴义又问道:“那你说,我和韩信比怎么样?”
袁熙道:“差得远了……光是效力的主公就差得远了。”
麴义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粗犷的声音远近皆闻。
“很好,你比你老子有见识……以后我这先登营,就交给你了!”
“什么!”袁熙顿时一惊,道:“先登营是大将军你的,怎么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