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齐探手拿过粥盒:“没事。”
“你女朋友走了?真贴心啊,天天送粥。”
谭思齐愣了愣。
粥盒里的香气漫出来,他翕了翕鼻子,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是昨天那个味道。
特别讨好他的味蕾。
“就是她送的?”他问。
“对啊。”护工疑惑地看看他,但没有多话。
谭思齐自顾自地舀着粥。原来是她。
忽然高兴起来:她脸皮那么厚,明天应该还会过来送粥吧?
但是第二天,没有来。
再一天,再两天。
她还是没有来。
……
周末时,王韵打电话来,问他的恢复状况。
说着说着,她就提起了肇事者卫美辰:
“她那种人,我也说不清,有时候真的挺让人喜欢的,有时候就真的很讨厌,理解不了…还好你只是小伤,不然……”
“名声不是很好啦,据说之前还跟她妹妹闹得把房子烧了,然后从家里被赶出来了,她本来念艺术学院,学表演的,好像自从被赶出来就休学了……不过女孩儿长得好看,就会有很多谣言,她那些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跟韩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不像在谈恋爱,我也猜不准……我知道啦,我不会跟他有什么的啦……”
此时再听到这类话,谭思齐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有些不舒服。也莫名地有一丁点心疼,为那句“赶出来”。
在他住院第十天。谭立明在外地飞来看了这个小儿子,并且告诉他说,嘉意山那块地皮谭家是十拿九稳的,要他放心。
“谢谢爸。”谭思齐十分高兴。
谭立明捏了捏他的枕头一角:“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会办到,不要跟爸爸客气。”
谭立明陪他吃了顿晚饭,便匆匆离开。
父亲的背影走出病房门的那瞬间,谭思齐突然觉得有点异样。
——父亲似乎,又老了一点。
是的,再如何能干,也不再年轻了。
谭思齐这晚又梦见了母亲。
她梳着饱满的发髻,穿一件藕粉色的旗袍,很长的那种,直到脚踝。
旗袍上精心地绣了几只蜻蜓。
他在梦中喊她,她笑着向他走了几步,步伐之中布面起伏流动,那几只蜻蜓便跃跃欲飞。
他迎上前去,可刚走没两步,就有一个急促的声音试图把他拽走:
“谭先生!谭先生!”
是焦急的护工。
谭思齐醒了来,恍恍惚惚地问:“怎么了?”
“那个,我听见你好像哭了,是哪儿犯疼了吗?我马上去喊医生。”
谭思齐一愣,伸手摸脸,果然一把的眼泪。
他尴尬地笑笑:“没有,我身体没事。”
护工松了一口气,热了毛巾递给他,笑道:“原来是梦哭呀,跟小孩子似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他长大以后头一回梦哭。
护工出去以后,谭思齐闭上眼睛,却很久没能再入睡。
心里有个地方空空的,像是一片小而隐秘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