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三十二年初,京城经历了瑞昌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动荡,没有从轻发落,但凡与火铳有一丝牵扯都要为大启战败的惨重后果付出代价。
罢官、入狱、抄家、流放……这几个词仿佛不散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官员心头,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卷入这场浩劫。
余波逐渐平息时,晏谙身上的伤也彻底愈合,左手的夹板拆了,张握自如,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故岑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他,对他避而不见,晏谙也没有强求,只是从大夫那里知道他身子已经休养好了,药也停了。
是夜,晏谙敲响了皦玉房间的门。
少年披衣开门,见是晏谙之后让他进来。他发间的小辫儿刚拆,只留耳侧一缕白发微微卷曲,看样子是准备入睡了。
“殿下就不能早些来吗,”皦玉孩子气地抱怨着,“我都困了。”
“我以为你要夜观天象,不会睡这么早。”晏谙如实道。
“最近的天象哪里还用观,都乱作一团了。”
“那么多官员受波及,不知道你倚仗的那个有没有焦头烂额?”晏谙意味深长地道。
皦玉抬起清透的眼眸,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我住在衡王府中,倚仗的不正是王爷您吗?”
少年的过往确实被隐藏得很好,晏谙笑了笑,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
皦玉起身,将烛台移到两人中间,“那殿下呢?如今的结果,殿下可还满意吗?”
火苗被皦玉用掌心护着,安安稳稳地送到眼前,照亮了整个桌面,晏谙眸中却暗了一瞬。
明明一早就料到,又像是刚刚才明白,他总是不撞南墙不死心,非要经历过一遭才能彻底扑灭心底里那点愚不可及的奢望。
他根本无法撼动孔令行及太子分毫。
去岁的科举案受益者是孔家,即便是严文嵩利益熏心,难保证其中就没有孔家哪怕一点手笔,然而最终受罚的只有严文嵩一人,孔家连一句训斥都没有。其实只要想想便知,连御史台都是孔令行的,谁敢开口弹劾他?
时隔一年,如今的火铳一案,从城西的古玩铺子,到以高昂价格倒卖的火铳,一个教会竟能拿到朝廷严格掌控的火铳,已经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失败或是耻辱了,其中的官官勾结、相互袒护,牵扯之广难以想象,只此一事彻查就足以耗费掉瑞昌帝几乎所有精力。然而火铳所丢失的数量庞大,从那日红莲教掌握的数量来看,远不足以致使晏谦战败,那么剩下的火铳落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