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侯大笑起来:“千里雪原,旷野无边,仅这声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配上贴面而来的炙热火光,哪怕射程不够炸不到他,还不足以乱了他的阵脚、使之胆寒吗!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从士气上,咱们就盖过他一头!”
“火铳一出,吓也把他们吓跑了。”指挥使也插话道。
“那,”晏谙斟酌着言辞,尽量避免提及老侯爷的伤心事,“若将火铳投于战场,怀王此行岂非又多一重胜算?”
饶是如此,端平侯仍是眸子一暗,“殿下方才也看到了,火铳威力虽强,弊端也多,装填弹药需要时间,等待枪管冷却也需要时间,漠北多骑兵,说不定人家第二波已经冲到眼前了,药还没填进去。”
“仅有一队肯定是不够,火铳的使用不仅需要与其他士兵配合,最好还能够几队一组、交替开火,为其余人的冷却和上膛提供时间。”
“这……倒是可行,”端平侯仍有顾虑,“只是若将火铳以此等阵容投入战场,想来所需规模极大。”
“朝廷管控图纸,掌管铜铁矿藏,拥有无数能工巧匠。若朝廷都办不到,那天底下便没有第二个能办到的地方。”一缕硝烟飘至眼前,晏谙也没有伸手挥散,“若侯爷认为可行,我便去求父皇。”
那一刻,端平侯难得感到震撼,他感慨,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没了那股心劲儿,也变得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起来,终究比不过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挽香楼和往日一样灯火通明,大雨冲不干净的,自会有人跪在那里,一点一点将砖缝里的血迹都擦掉;染血的锦衾换下,软榻铺上了新的绫罗绸缎。暖阁里熏了香,再被花娘们身上的脂粉香一冲,血腥味也就半点都没了。
达官显贵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搭上花娘们纤细的腰肢,仿佛只要闭口不提,那夜仓皇逃窜的狼狈就不存在了似的。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楼里少了个可以呼来唤去的小丫头,只有极少数花娘知情,潘妈妈在培养一个新人。
可是潘妈妈挑进来的女孩不止她一个,红袖明白这是她唯一一条路,于是她拼了命、拼了命的学,歌舞弹唱她要学,勾栏样式也要学,妈妈教什么她便学什么,而且一定要是学得最拔尖的那个……潘妈妈的目光来来回回,终究再度落在了她身上,红袖也终于把自己学成了花不与。
身后的衣架上,各色上等料子都是京中最新的样式,梳妆台前,大大小小的妆匣被金玉首饰塞得满满当当。
铜镜映着女子姣好的面容,花不与用指尖拈起一颗硕大的明珠,端详片刻,再腻味地丢回妆匣,尚未听闻金玉碰撞的锒铛脆响,倒先听见楼下某间暖阁的门被“哐当”踹开,随后传来一阵嘈杂。
花不与微微蹙眉,起身推开房门循声望去,是她从前听楼里的姐姐议论过的那个……燕公子,没见他在楼里过过夜,却是妈妈的贵客,此刻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