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脸庞和脸上生动的表情,令肃湛不由得想起了一段往事。
他第一次跟那个人见面的时候,她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能还要大两三岁,熠丽高贵,明眸善睐,却又有着让人倍感亲切的温和气质。当时他是十二岁的年纪,虽然为北齐太子的长子,却并没有养尊处优的待遇。
北齐的男子从很小起就要学会骑马。北齐贵族男子人生中第一匹马是要靠他自己驯服的。他当时就在驯服一匹很刚烈的骏马,尽管那时他才十二岁。他不停地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又重新回到马背上,摔下来,再爬上去,如此反复,绝不认输,直到驯服为止。
他从小便是个内心骄傲的人,太想证明给他的父亲看。自己虽然不是父亲正妻的孩子,骨子里却也流着相同的血脉,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配当他的儿子,配当北齐皇族。尽管摔得浑身是伤,周围也没有一个随从敢过来扶他,靠近他一步。
也就是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进马场,不顾马场上的泥泞肮脏和气味难闻的粪便,停到摔倒的肃湛跟前,笑眯眯地弯下腰,在少年难过绝望的视线里露出好看的笑脸:“你是肃湛对吗?我做了桂花酥,你想不想尝一尝?”
肃湛一上午都没吃过东西喝过一滴水,又摔得那么狼狈凄惨,可是他心中有傲气,在没有驯服这匹野马前,他绝不愿意停下来,更不愿意就这么走出马场。
“你不累,马都累了。让它歇会儿吧。”扶摇公主向他伸出细白纤长的手去,将他额上沾着的泥草轻轻拂去。
“娘娘……”
肃湛被头顶温柔的目光笼罩着,再也感知不到浑身的痛了。她的手上有种淡淡的清香,是桂花的味道,令人着迷。
扶摇公主牵起他的手,唇角挽起一道淡淡的旖丽笑容:“我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理应叫我一声娘亲。不过我当你的娘亲太年轻了,以后你不如就叫我‘小娘亲’吧。”
“小娘亲……”
“湛儿真乖。”
“……”十二岁的肃湛第一次被夸乖,脸都红透了。连他自己的亲娘都没有用这种温柔至极的语气对他说话。
“你长得真高,才十二岁快比我高了,将来肯定比你父亲都要卓越高大。”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个东宫侧妃生的孩子寄予期望。
要从那些珍贵久远的记忆里挣脱出来,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肃湛从不怀疑自己将会成为北齐未来开创丰功伟业的帝王,可是他却也有做不到的事,那就是遗忘一个人,不让自己年复一年地继续伤惘下去。
肃湛吃着桂花酥,被熟悉的味道一点点地打动,吃下一块后就再也不想吃了,起身走得很急。临走前,他看着神情冷冽的宋清辞,放低了姿态:“今日有所唐突,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向宋大人和宋夫人敬酒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