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吹拉弹唱,先奏了一曲,当红的一个倌儿献唱一曲,身上被丢了大把的绢花,心满意足地下去。
不久,便幕布拉开,换上了背景,据说是新出的最时兴的一出戏就开始了。
先上来的是一个青衣,扮寡妇,幕布是凄凉的夜色里,周围是四五个黑影。
这寡妇年岁极小,扮演者估计也不过只十一、二岁。哀哀戚戚,出场便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挣扎着自白,唱道:“春寒江流冷,禹禹步难行。乞首再拜叔伯老,命途多舛望垂怜。小女何敢逆人伦?生死从来阎罗笔,我夫白发寿数消。”
其中就有一个一身黑衣服,看起来和幕布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老头,没有像寻常老生那样涂个脸,但看扮相的岁数,大约是老生。这老生念白道:“兀那女子休得胡言乱语!你依仗青春逞凶顽,镇日多舌夫主老,夫死私逃无纲常!今日合该请了祖宗法典,处置你个不贞不净之人!”
说着,就命人把小年纪的寡妇装进猪笼里,准备沉塘。
这一开头,可把看戏的来宾都惊得精神抖擞。
七皇子坐在贵宾席的二楼,他耳聪目明,听到周边传来窃窃私语声:“这个族法处置不贞之妇的开头,倒是有一点意思。难道这个私逃的寡妇,就是这出折子戏的主角?也悖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开头。接下去怎么演,难道是像窦娥冤、三娘告状此类的戏码?”
他便回头对王侍卫说:“这戏开头有点意思。听它唱腔念白,服饰打扮,又奇怪得很。不像是任何一种戏。怎么,还有我这梨友都没见过的戏种?”
王侍卫忙回道:“禀殿下,听说是最近南边流行过来的,原是从西洋之地传来的一种新戏,叫做什么‘话剧’的。后来进入中国之地,被梨园中人改动了一下,就是现在这一种。”
“哦?话剧?有点意思,本宫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这出戏目也是新出来的?”
“是。听说是根据最近时兴的一个拟话本,小说之流,改编起来的。”
七皇子顿时有了点趣味,打起精神,看这出戏如何发展。
正那边寡妇在念白:“小女何敢私逃,只是想家去。”
但是她的百般辩解俱无用。丈夫族中的人,仍旧念着“族法”,把她往冰冷的河水里浸去。
这一刻,这些穿着没有任何花纹黑衣的影子,动作僵硬而划一,神情麻木狂热,齐齐念着“族法、族法!”,从幕布的黑夜里走出来,将猪笼往河里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