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们腊月二十八和普通人做的事差不多,蒸馍打糕贴花。五条悟显然是没什麽下厨房的兴趣,带他转了一圈看年糕是怎麽打出来的,又蘸糖偷吃了两块,就叫人把他屋里的许多东西都搬去观南镜的房间,开始写字画画了。他自己屋里的字画贴花,是从来不要别人写的,他总嫌丑。这一会儿连带着观南镜的他也要一起画,案头叠一堆正红的宣纸,慢慢地调金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风雪大了,薄薄的和纸窗却不动如山,显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什麽奇怪的咒力设计在里头。屋里不知道用是的什麽蜡烛,比高瓦数的电灯泡还要亮,照得整间屋又是和白日里不同的光彩。观南镜好奇,便拿了搁在烛台旁的小剪刀,俯身去剪烛花。
五条悟刚提着细细的青玉管紫毫提笔按着画了一丛苍劲有力的竹,点压按出流畅饱满,尾部飘逸的一片叶,才晃神发现旁边人没了。下意识地抬头找他,只见雕花的木门正好隔出一个方框,他就站在框里,提着玉一样的手腕靠着蜡烛,衔尾蛇冰蓝的独眼亮如钻,温暖的光照得他连发丝都笼上了一层橘红的光。
烛焰晃动,像是在温柔的绿色眼眸中绽放出两朵小小的烟花。
五条悟手底下一晃,划了好长一道印子,很完美的一张画立时报废了。
“别离那麽近。”他却没发现手底下的灾难,只顾着和学弟说话,声音轻得好像怕惊动了烛火似的:“把你头发撩着了怎麽办?”
他父母的侍女来请他们一小时后去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偷摸看了一眼少主的客人究竟长什麽样子,是不是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漂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长大了——一抬眼却只撞进五条悟的眼睛,被抓包抓了个明明白白,立时吓得什麽都忘了,赶紧退了出去。
少主的眼睛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人都这麽说,她心中惴惴不安。五条悟把人吓跑了,自己却是很满意,扭头看身旁在慢慢往炉里添香的观南镜,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他们胆子小吧?”
观南镜一边用小钳子翻动香料,一边询问:“前辈家里好多男孩女孩子,他们都是咒术师吗?”
五条悟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不是,大多是祖辈还有点才能,到他们可能连咒灵都看不见了。”
“那他们为什麽不去上学呢?没有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是啊。”五条悟笑话他:“都签了卖身契,还被诅咒了,不得不在这里做下人呢。”
观南镜哭笑不得:“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肯定不像以前,想走都能走,可是走了有什麽好的,多的是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五条悟已经画好了松竹梅,现在又开始铺开新的纸,眼里看着他屋里盛放的白莲,信手描绘:
“从小知道惯了咒灵的事,就没法假装它们不存在了。待在本宅里,虽然伺候那些怪脾气的老头老太很折磨人,但好歹有吃有穿有住,能挣一份家财,平平安安,不会糟咒灵吃了。而且,他们大多得为将来做打算,万一以后生的孩子又有了点咒术师的天赋怎麽办?还是得回来谋份好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