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话也不是吓他,只不过要朽掉这副死气充盈的尸傀,怎么也得要个……千八百年吧。

想到这,蔺含章笑着去拉拏离袖子:

“师兄不怪我就好,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兼修鬼道这些年,面对真正的鬼修,居然还是如此愚钝。”

他大胆地将“鬼道”两个字说了出来,心还是有些悬着。拏离摇摇头,语气略有责难,却不是怪他隐瞒:

“这些年又是哪些年,你才多大岁数……也是我惯得你了,晓得让我心软。”

心软是如何,还这样背对着他。蔺含章总觉得拏离如今有些不同,又说不上来,胸腔里猫抓似的难受。抓着那袖子绕了绕,又拉扯到胸口轻轻挨着:

“师兄若是心软,怎还对我如此生分。我所言都是发自真心,哪敢调唇弄舌,博师兄的怜爱。”

也不知哪句戳到了拏离,只见他身形一停,似是要开口,却半晌未言。蔺含章又道:

“那日小楼中,师兄说我太过拘礼,阿贞心里好不动容。眼下虽然身处危机,此事却仍在我心中记挂着。只想问一问师兄,说过的话还算数么,当真愿同我亲近么?”

蔺含章是有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师兄说痴话的本能在身上。和旁人打交道时能哄得友商开心,威胁拿捏也不在话下……可那都是历练出的八面玲珑。而招呼拏离的这一套,却自然得仿若天生,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

他也知拏离没那么容易拿捏,但只要有用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一套组合拳下来,拏离总算回了头。他缓慢转身,最后站定,直直地看着他。

此时的师兄,应当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不仅发冠散了,外袍脏了,连脸上都有些泥污。甚至还有细细血迹,在眼角划出了一道飞扬的红痕。

“……你还想怎么亲近。”

随着他言语间嘴唇开合,蔺含章才注意到

——他的嘴肿了。

本就饱满下唇,此刻是微微肿胀,似乎口腔内侧还带着些伤口。被牙齿轻划,让他咧了咧唇角。

也对,他哐当一下砸下去……

不知道在拏离心中,是被他伤着了更严重,还是被他轻薄了更严重。

别说分出八心,就是分出六十四心,蔺含章暂且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那张俊容一时变得煞白,一时又有些羞赧,脑海中一时是拏离幽幽转醒,发现嘴上有个人;一时是自己“哪敢调唇弄舌”“真愿同我亲近”,偶尔还闪过当年秘境中,拏离扇在梅丛凝脸上那清脆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