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为乍见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倒也符合此人性格。经过这些天相处,蔺含章感到拏离是有些表里不一的成分。
他这人看着绵善,其实却很无情;一个没有私心的人,自然没有留情的地方。不加了解的人,才会觉得他性子黏糊好说话——拏离帮人的确不求回报,可他杀人也无需多少恨意,更在结局是否公平。
他心中自有规矩,对宗中条框,反倒不像梅丛凝之流那么坚守,有时甚至糊弄了事。偷偷在山下打猎吃独食、或懒得写字给他留小画一类的事,估计他还曾做过很多件。
而表面功夫,他也是尽善尽美,就像登船时那件繁复法袍,极尽清华,他此后却再没见拏离穿过。蔺含章向来是禹禹独行客,此时竟觉这山洞大得寂寥,让人有些不习惯。他取出琉璃瓶,瓶上附着妙化阴阳蛛核心,表面看,却毫无妖异之色,和那些妖邪使用的魂蟠、魂灯,都不是一种术法。
这魔物的确比他想得还要有趣,也让蔺含章想起一个传闻。
在凡人修行的下界、和天人飞升后的上界之间,还存在着一个间隙。这个间隙中有不少洪荒时期的古神遗留,其碎片飘散于两界,又成了一个个小洞天。
但就连宋昭斐这个主角,也没去到过间隙中。只是到访过其中的玄明洞天,找到了《洞玄罗天法阵大义》。
——就算没有这一出,蔺含章也对其持怀疑态度:如果洪荒时期真有古神存在,祂又为何会陨灭。
要知下界修士通过修行,都可求得长生。这就说明,古神并不是如今的“上界真仙”。而神若不来自上界,又来自哪里?下界之人,又是何时开始飞升,升往何处?
从前蔺含章寿命太短,对这些问题不能了解。而如今得了契机,定要好好探究一番。
他和拏离,在某些方面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不问外物,究尽本心;而另一个,却在此刻立下了丈量天地的目标。
蔺含章握着琉璃瓶,静坐一昼夜。天色复明时,拏离破开结界,从外面走了进来。
再见到他,蔺含章改变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心境。
既然阴阳蛛都幻化出了他的样子,蔺含章也无法对自己的心思故作天真。
他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他对拏离有情。虽不是渴求占有的爱欲,却也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情感。
拏离对他不仅有前世因果,更有知遇之恩;他强大而清澈的心性,也是蔺含章所不具备,并渴望拥有的。如此想来,他的确无法不对此人心生倾慕。
见他醒来,拏离也感到惊喜,却没有第一时间搭话。只是轻笑着把手中仙鹤撂下,避开伤处,系在一块半人粗的钟乳石上。
那禽类本来性子极倔,让他撵了半个月,也已经焉得眼皮打架。被绑住足爪也未挣扎,直接勾头往翅下一埋,打起了瞌睡。
拏离也有些散了精神。修士本来不需睡眠,却架不住他连追带捕地在外飞了两月。他张了张嘴,对蔺含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