拏离这我行我素的性格确实无懈可击,别说无翳,就连自家人都不好多言语,只在他要走的方向,默默辟出一条道路。

“蔺师弟。”他走到船舱前,叫了蔺含章一声。“你随我进来。”

他此时又不直呼其名了。想来先前当着众人,要为他扬一扬名,才直接以姓名相称。而他不亲近的人,如方才叫傅苓,宁愿以“小友”代称。

他这些心思倒不隐瞒,且比蔺含章所以为的还要细腻些。这么说,梅丛凝那一声“阿离”也不是随意喊的——这些事在他心里转了几转,表面却看不出异样,只是顺驯地跟在他师兄身后,进了里间。

进屋后,雅间内有一张黄木桌,面上摆一石壶,茶托里又倒扣着几个茶杯。拏离走在前面,也未过多招呼,指了处座椅道:“坐。”

蔺含章摇头:“师兄不坐,我怎敢入座。”

拏离正端着石壶往杯中添水,闻言含笑道:“不必这么拘谨。”

他想着自己方才举动,或许对这少年是种惊吓,便不强求,自己先坐了下来。

两只小杯都添得半满,拏离自己端了其一。可还未送至唇边,那白玉杯就在他手中化为了齑粉,茶水也淌到了衣袍上。

拏离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皱起眉,使了个净身诀去除水渍。

——体内灵力已经暴乱到如此程度了么,挥动那一剑,竟半天都无法收住。

他觉着此举又该吓人一跳,刚要解释,对面师弟却极为懂事地端起了木托,又双手把茶杯奉到他面前。

“师兄御敌辛苦,请用些茶水。”

拏离倒也没有那么口渴,可面对眼下微微晃荡的杯子,怎么也想不出拒绝,只好略显别扭地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些。

蔺含章体贴地退了退,才问:

“师兄可是灵气损耗,难以自控?我这还有些灵酒,若师兄不嫌,也可一尝。”

“不必。”拏离摇头,“我并非灵力损耗,而是积淤过多,一时失控了。”

这不是小问题,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让蔺含章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劝了他两句修行适度、不急于一时的废话。

灵气吸收到一定量,按理是该进阶的。而从结丹开始,修士需得承受天雷拷打。拏离以剑入道,本就不那么依赖灵气。迟迟不渡,大概是剑心迷茫,难以突破。强行结丹,只怕历劫过程中被心魔入侵。

蔺含章想起初见时,拏离在院中看他那盘棋。彼时他的确惝恍迷离,心中郁结,才显现棋盘上。那时此人还开导了他——原来竟是感同身受。

而他的心思,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或者说与对方的亲近,逐渐开明了。拏离就是他的系铃人,他也不能不为其分忧。

“师兄当初便劝我不可动摇……如今可是遇上了心结?”

拏离也爽快承认:“的确。”

“是因为别峰那些人的事?”

蔺含章就差直接说是不是那两狗男男太烦人了。

“我可记得,我当时只是开解你一番,并未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