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或许里头会有给您的,你可以去看看。”

这是柳连鹊从小到大的习惯,他记着谁要什么,遇到后就会买下来存在匣子里,往后见到友人再送出去。

打扫的下人不敢随意动柜子抽屉,老仆也把这事埋在心里,不想让瞧不上柳少爷的人去沾染。

本来打算一直埋下去。

可他看到问荇摆弄花草的模样,恍惚想起少爷剩下的最后那些日子,这个出身苦寒的青年也在做同样的事。

少爷病重得已经不能下地,倚靠在床边,疲倦的目光温柔地追逐着问荇。

少爷走的三日前,趁着问荇被柳夫人喊出去,少爷曾把他叫到床前:“我时日无多了。”

他平静看着老泪纵横的家仆,似乎不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惧:“我走后,劳烦夏叔照料好自己,照顾好母亲,照顾好两个弟弟。”

“也照料好问荇。”

其他人不需要他照料,他没尽到责,没帮衬上问荇什么,眼下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他。

他勉强确认眼前的青年可以信赖,希望一切还不算太晚。

问荇怔愣片刻,柳连鹊并未和他提起过此事:“我想看看我夫郎留下的锦盒,劳烦老人家了。”

只见老仆缓缓走几步,颤颤巍巍打开床下的暗格,捧出个梨花木制的盒子:“就在这。”

盒子四四方方又朴素,不大,但沉甸甸的,轻轻晃动里头有响声。

原来是藏在床底下,难怪他不知道。

问荇接过木盒,打开盒上的弹扣,发出轻微脆响。

盒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却又都叠得非常规整。最顶上压着副装裱粗陋的画,不是柳连鹊常画的山水和琵琶,而是碧波荡漾里飘浮着圆叶黄花的野菜。

荇,生于澄澈湖泊和山野溪流,全株可入药。

画上沾染着干涸的斑驳彩墨,不像是刻意为之,像是因作画者拿不动笔,才被迫让画被蹭的脏污。

画里的荇草在最前头,后头空荡荡的湖面,似有旭日刚出。

柳连鹊曾颤颤巍巍握着笔,借着他生命的最后余温,艰难画下这副画。

他抬起头来,窗外夏时开的花正含苞,同他一般枯瘦的少年眼里带着光,提上桶浇灌着那些花草。

画边一反常态用正楷写着字,不是诗词或者晦涩难懂的言语,而是最简单的大白话。

就像生怕问荇看不懂一样。

————愿你之后走的路,比生长荇草的溪流还干净,比它们落脚的湖泊更坦荡。

送给我的友人,问荇。

作者有话要说:

滴,朋友卡~

据不知名邪祟小朋友透露,问大人把副画压床底下,每次和柳大人吵架都要掏出来,哭两句柳大人只当他俩是朋友,他心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