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却见飞舟仍然悬停在原地,女子托腮倚栏,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公皙瓒尴尬轻咳一声,整了整衣摆,重拾贵公子体面。玉扇敲在掌心,他坚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公玉瑾一直一个人,务虚原的散仙也确实需要一个领头人组织。”
玉指红蔻轻点栏杆,顾一念不为所动:“你猜他们为什么要叫散仙?”
公皙瓒无奈摇头:“务虚原不大太平。浮空云海一行,你实在展露了太多。帝渊之下,仙族再难寻你这般人物。”
顿了一顿,他轻笑着传来一张地图,图上是务虚原完整的地势河川、散仙洞府,月白绯红,两道格外明亮的光点指示着故人居所。
“或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所以,玉山就这样放了他?”
水亭帘动,暗香幽幽,帝渊饮茶的动作一顿,无奈问道。
“嗯,正是。”
顾一念理亏,没敢正眼去看他。羽扇般的长睫垂下,视线无意识地聚焦在他搁置在石桌上的左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冷白如玉雕一般,是她能看清、能记下的样子。
如同领命出发前一样,帝渊仍旧一身常服坐在水亭,周身神光内蕴,气息平和。她能够看清他丰采俊雅的容貌,看清他温和无奈的神色,偏偏这一切都无法在识海中留下任何印迹,瞬息便会忘却。
这种感觉十分不妙,她也说不清是鸿沟般差距带来的落寞,还是因毫无反抗之力而心生怯惧,抑或是,二者皆有之。
顾一念忍不住在内心偷偷给自己鼓劲儿,本君解了浮空云海之困,妄渡魔渊将迎来数百年的稳定,挚友稳坐妖皇之位,两族也将长久友好下去。与这些相比,放一个散仙回家实在是不值一提。
914也大胆鼓励:〔帝渊又不是闲的,时时刻刻监视你的心念,管他呢。〕
是的,管他呢,去他的。
刚支棱不到半刻,帝渊又问:“公皙瓒与你说什么了?”
顾一念微哽,第一时间想起那句“去他娘的帝渊”,再度心虚了起来。
没等来她的答案,帝渊指尖凝聚神光,微微点动在桌上,似是想要亲自追溯看看。
“……!”顾一念倒吸一口冷气,不假思索地一把按住。
肌肤相贴,那玉雕一般的手,竟也是温热的。
帝渊默了一瞬,面露疑惑,却没抽开,只问:“玉山这是何意?”
“……没,没什么。”顾一念轻咳一声,双手一起按的更紧了些,微微抬眸,诚恳道:“此行故旧颇多,求神主给小仙留些面子,莫要追溯。”
帝渊沉默片刻,喉间溢出低笑。
听到他温声道了句“好”,顾一念终于收手,轻出了一口气。
闻如许,公皙瓒,岑厌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路来的经历,足够把她的脸面丢下魔渊洗涮十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