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高逾百尺,几欲接天。众妖仙止步于半途,鼓乐铃音却越发躁狂激烈,声声推着岑厌之向上,直踏上伸手便可触碰云雾的顶端。
素白纱衣褪下,岑厌之身化白龙,腾空跃入云中。五色祥云在天际宛转漫流,银白鳞光穿梭闪现其中,龙鸣如钟,鸣声低沉,不疾不徐,却生生盖过躁动的妖乐,清而远地传遍整个浮空云海。
顾一念凝神望着,见他通身银甲之上缓慢渗出星星点点、更加白亮的光团,伴随着翩跹的舞动,飘雪一般缓慢坠入魔渊。
那光团极小,落在深广不可测的妄渡魔渊中,却像滴水入热油一般,倏忽激起巨大的反应。魔雾涌动,狰狞纠缠,半数在相互撕扯中消散,半数逃逸出魔渊,升入云海,如附骨之疽般阴狠纠缠在银龙的鳞甲上。
岑厌之的动作没有因此减缓,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辗转挪腾地愈发迅速,与此同时,祭台上的妖乐也愈发狂乱急促,甚至到了一种尖锐刺耳的程度。
最终,在一声急如裂帛的弦音过后,乐曲猝然终止,云中银光缓了下来,在几息后落下祭台,重新披上纱衣。
方才四起激荡的魔雾渐渐平息,妄渡魔渊重新恢复平静。
顾一念微眯眼眸,极力瞧着,不确定道:〔阿四,刚刚,魔渊之下是不是有一道银光。〕
〔不知道,没看到。〕914无暇他顾,擦着口水道:〔嘶哈,小白龙有几分姿色,从前是朕错怪了他。〕
顾一念:〔……〕
暂且按下狐疑,也忍住骂统的冲动,顾一念抬首看向高耸的祭台。那里,岑厌之紧闭双目,孑然独立,面色中显然压抑着痛苦,正暗自调息恢复。
即便是一贯看岑厌之不顺眼的公皙瓒,都忍不住为他说了句话:“这哪里是龙神祭,分明是祭龙神。”
并且,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完整的祭礼有初雨、小汲、天沐三祭,于三日分别完成,以此更比一次盛大,或许,也一次更比一次消耗着他的生命。
顾一念猜测,所谓龙神不只是一句尊称,从前的浮空云海或许当真存在着一位神人之境的龙族妖皇,能够游刃有余地承担起这等程度的祭典。又或许,他与帝渊同为先天神人,正是他的存在撑起了浮空云海,让偏居一隅、规制原始的妖族能够与仙族平起平坐。
只是,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妖仙圣地已没落成草台班子,浮空云海中到处是些狐头狗脸的微末小妖,久到要将一位刚刚飞升几百年的混血小龙奉为妖皇,用他的姓名去填无底的魔渊。
岑厌之所言真真假假,叫人分辨不清,可浮空云海的落魄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妖族的衰落已成定局。甚至,从帝渊对待浮空云海的态度来推测,他们或许永远也无法寻回往日的荣光了。
那么,岑厌之如今究竟,他是个极具野心之人,一言一行皆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这样荣光不复,甚至危在旦夕的地方,真的值得他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
〔呜呜,白龙君看起来好难受,他还能撑过之后的两天吗?〕914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