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修竹昨夜剜心,被这狗官的孩子瞧见了,孩子年幼,十二三岁,初经人事。修竹不愿斩草除根,恐怕过不了多久,负责抓他的人就要将这后宫围得水泄不通了。

修竹为躲过官员府中侍卫,受了些伤,只简单包扎了一番,便来见圣上了,他虽华服加身,实则虚弱不堪。

“陛下,”他道,“当真什么赏赐都可以给臣……臣妾?”

“那是自然,君无戏言。”圣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对那碗热气腾腾的心药汤赞不绝口。

“那……”修竹斟酌道,“陛下,据臣妾所知,刘公公与镇南侯有所勾结,且可能染指前皇后与太子之死,臣妾别无所求,只望陛下严查此事。”

修竹卑躬作揖,一副规规矩矩的恳请模样。

圣上停下喝汤的动作,望着眼前这人,眼神落到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头,再到他的下埋的脸颊,最后停留在那双行着大礼的骨节分明的双手上。

这双手虽有些厚茧,看起来极像常年练剑的状态,偏生多了一样东西。

他记忆里的阿竹,为了斩断姻缘线,分明硬生生断了根手指,眼前这人,却完好无损。

他心里早已有数,这人……并不是真正的阿竹。可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宁可把他当做阿竹来对待,以缓解自己经年累月的相思之苦。

然时日久了,相处之下,发现他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有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如何模仿,都是徒劳无功。

真正的阿竹,那么骄傲,从不会委身迎合,又那么清冷,金银珠宝在他眼里皆如粪土,不值一顾。他四海为家,信马由缰,天南地北皆是他的归宿与故乡。

自己虽是堂堂帝王,却怎般也留不住他,栓不住他,那年那月那日,在风雪飘摇的日子里,他与自己决裂,生生断了一指,血染白雪,也让自己的心狠狠割了一刀。

“那些宫闱间的恩恩怨怨,怕是不适合我,你与我,还是相忘于江湖吧。从今往后,莫要再见了,你也莫要来寻我。”

他御剑之术超高,走得决绝。

自己很想拉住他,告诉他,“若我不做这个皇帝,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可自己终究没机会道出这句话。

憾恨满腹,懊悔充斥着他所有胸腔。

年轻的帝王发誓,踏破河山也要找到他。可他找呀找呀,不知找了多少年,铁骑变成老骥,皱纹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两鬓青丝也渐渐染上白霜。

他常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问,有生之年,还能找到那人吗?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苍老了,会不会早已修成大道,乘风而去?

在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与追寻中,那人竟回来了,他喜不自胜,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昏头昏脑地,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模样如出一辙的年轻人,便是那个远走高飞的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