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璟在桌边坐下,离宋观玄不远不近。冷冷淡淡像是在同素未谋面之人说话:“他想要考题?”
宋观玄是刻意关门,高重璟站在门口有两样好处。一来今日这事便有了证人,二来同高重璟解释起来也不需太费心。
膳房折腾一遭,他没太多力气说话。撑着桌边也坐下来,背上传来刺痛,大概是要有些淤青。
“我给他了。”
“可他与我们并不会考一样的题目。”高重璟依旧淡淡,没有犹疑也没有愤怒。
“许是为了他人。”
这个他人,便是宋观玄最熟知的朋党了。
他现在不想把话题扯得太开,趁着高重璟思索,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高重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宋观玄此时怪惨的,鼻尖上落着炉灰,面上又白皙得不似常人。埋在披风雪白的绒毛里,眼睛汪着水汽,像只雪貂一样。
高重璟的目光渐深,宋观玄怕是不知道现在他自己的样子。脸上惊惧未散,瞳仁微微颤抖。他随口道:“你不讨厌他吗?”
宋观玄终于有些疑惑地看向高重璟,斟酌片刻道:“他将我摔疼了。”
高重璟沉默了。
这句话他只等着宋观玄来回答讨厌或者不讨厌,最好是能听见宋观玄未高歧奉辩解几声。这样一切愤怒都能理所因当,令人爽快。但宋观玄张口却是,高歧奉将他摔疼了……
沉默。
无边的沉默。
宋观玄坐在他身边,给足了时间让高重璟思索。
外头的风声越来越紧,暮色渐沉。
沉寂了许久,高重璟缓缓开口道:“你认识高承安吗?”
这个名字格外缥缈,宋观玄觉得自己应该听过,但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不认识。”
“不认识就对了。”高重璟迟缓片刻:“他是我大哥,也就是真正的嫡长子。”
高承安……
宋观玄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太久远了,实在太久远的名字。
那么他应当是死了。
死在年少时期,玉虚观为他做过法事。
只是这时间跨得太远,音容相貌宋观玄一点映像也没。
“其实我也不大熟的。”高重璟声音低沉,似乎有些低落。
宋观玄也沉默了,他敏锐地意识到高重璟眼中的生死,或许与他所习惯的不同。这不是他熟知的东西,于是宋观玄没有接话。
高重璟凝视这火光,似乎在缓缓翻动他的记忆:“高承安长我五岁,擅长画画。我的生辰在正月里,只有他为我画过一只瓷猫。”
高重璟没说谎,确实与这个嫡长子不大熟悉。否则长他五岁之后就不会接着一句,擅长画画。宋观玄逐字逐句地在心里拆分着,这就好像他若是说起王若谷,断然不会在她是玉虚观的掌教,后面接一句擅长道法。
点点火光在高重璟的眸子里跳动,他的声音悠长缓慢:“前年夏天避暑,我经过荷花池。池子里锦鲤成群,水花飞溅,池边颇为凉爽。我站在桥上,高歧奉问我下不下来凉凉脚。我嫌麻烦没去,转身就走了。”